“等等！”

    零即将离开的时候，雅美抓住了她的手腕。零回头望着抓住自己的手的雅美，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雅美小姐？”

    “那个……伤好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么？”零想了想。“不如……去自首吧。”

    “自首？！”

    雅美呆住了。下手杀人时那么果断的人会考虑自首？这也太扯淡了！

    “为什么？”

    “因为我心中的正义让我去自首。”零笑。

    喂喂！这个理由比刚刚更扯淡好么！刚刚才用带着些许得意的口气说“我杀过人”的人，会因为“心中的正义”去自首？那么和她接头的叫做琴酒的男人也会开着他的保时捷911去警视厅检举自己了！

    看零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雅美打死也不信。

    为什么要自首？自首之后你的一切都会被限制。你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行动，每天只能吃很粗劣的食物，连仰望天空的时间都要用分钟来计算……你真的明白自首代表着什么吗？

    “因为无所谓啊。”零耸耸肩。“人生没有意义，活着有什么意思？在监狱里的活着也是活着，不是么？”

    “人生没有意义”“活着没有意思”……

    原本还只是有些疑惑的雅美听到零的这番话，忽然觉得心头火起。

    什么叫做“人生没有意义”？你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你有资格说这句话么？好吧，你没有父母，但那又如何？对于一个人而言世界上只有他的父母么？你是有恋父情结还是恋母情结？

    人生没有意义？人生的意义不就是要自己去寻找的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地方你还没去过那么多人你还不认识，你是如何能说出“人生没有意义”这种话的？

    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巨大的海洋有八千多米高的山，在地球的另一端一百米高的金字塔，光是从照片上就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这个世界上有巨大的一望无际的冰原，白色的熊奔跑在冰原上。这个世界上还有……总之有很多很多东西！

    你见过这些了吗你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根本就是个连第二性征都没怎么发育的小屁孩，就别学着大人装成熟了！

    雅美在心里对这个女孩发出怒吼。她本不该对一个外人这么激动，可零那漠然的眼神将她激怒了，就像是几天没吃饭，快饿死的人看着有人在他面前将白米饭倒掉，说“连配菜都没有这要怎么吃”……于是怒从心头起，只想抓住对方衣领将他死死地摁在墙上……

    她想质问零，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人生是个多么精彩多么值得期待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活着就意味着你还有明天，意味着你还有可以去认识的人，有可以去体验的东西，有可以用双腿去踏足的地方。

    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种能够握紧自己人生的家伙么？我和妹妹甚至抓不住自己的人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自己和妹妹的人生，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赌那不到百分之一的机会？

    这么美好，我这么重视的东西……你凭什么去否定它？凭什么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雅美却并没说出来，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

    在心里念完豪迈的宣言之后，雅美稍微冷静了下来，觉得像是吐出了一口怨气，有种由内到外的神清气爽的感觉。

    可在稍微思考了一瞬之后，她又有些说不出口了，她有什么权利对别人的人生说三道四呢？

    她有什么权力指责零？她们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自己不过是救了她一次而已，又怎么有理由用长辈的语气对她发火呢？

    因为一个人饿了很久，所以另一个人天天吃白米饭也不会厌烦么？因为她重视自己的人生，别人就不能把人生当作儿戏么？

    别说笑了，人与人的悲欢本来就不相通。

    零看了一眼雅美，对方涨红的面庞说明她正处在怒火之中，零也大概猜到了她生气的原因。

    一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行“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的她本该掠过这个话题，避免进一步激起对方的怒火，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一切都说清楚。

    “和你们普通人不一样，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和孩子，我没有……”零斟酌着词句。“让我挂念的人。所以对我而言，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她看向窗外。“如果说你的人生是白天的话，我的人生就是黑夜，看不到一颗星星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你明白吗？白天是无法理解黑夜的，我也不期望你能理解我。”

    “让你生气了很抱歉……这样说，我希望能够让你接受。”

    雅美俯身抓住零的手腕，零回头看着她，二人默默地看着彼此，一句话不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知不觉转了一圈，雅美终于说话了。

    “房间里有个袋子，里面是我给你买的牙刷和衣服，我不知道你的尺码，所以将就着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