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稍稍冲散了浓雾，落地的雨水冲刷着古朴而厚重的石阶，将那些从不同身体流出的，原本温热殷红的血液稀释，变成好看的桃红色，像是一条条小溪流，从不同的方向，自上而下，最终汇集在一处，化做一面镜子，将灰白色的天空倒映其中，天与地都成了血的颜色。

    台阶上处处可见已死的尸体，或是还在血泊中痛苦挣扎的人，有些人甚至只是在云龙山庄中工作的普通保安，临死时手里还握着按下通话键的对讲机，僵硬的手指再也无法抬起，只留下了他们熟悉的那股杂音，在他们嘴边不停的响。

    台阶的最高处是一个平台，平台的正中是一个刻有“四季平安，招财进宝”八个大字的铜铸香炉。被炸碎的红色炮衣，紧紧的贴在地上，围着香炉的四角。炉内还立着燃烧了一大半的三支高香，因天气潮湿，散发的烟也比平常要更大些更浓些，香炉顶上有宝盖遮挡，轻烟并没有飞出太高，经风一吹，反而四散飘开。

    看似神圣的地方，此时却透着一丝恐怖……遍布四处的尸体，浸泡在雨水中，显然这里经过一场血战，或者说是杀戮……

    人活一世，大概都参加过别人的葬礼，或是朋友，或是亲人。那是普通人看得到的死亡，但葬礼是一场体面的告别，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闪光。

    队长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原本以为自己会想起故事中常常提到的“人间炼狱”四个字，但他没有，他想起在老家，有一年临近过年时，村里人杀猪的场景。

    一头猪的前蹄后蹄分别被麻绳紧紧捆着，由两个人抬到放血池的旁边，起初那头猪只是微微的哼唧着，基本没怎么挣扎，但从放到了地上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它发疯似的挣扎，拼命的从地上站起。但四肢被牢牢的捆着，没走几步就又倒在了地上。但它并没有放弃，再度挣扎着站起，这一次它比第一次要跑的更远些，但也只有几步而已。

    围观人都咧着嘴笑着，像是在看着一场供人发笑的闹剧，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他们早都已经习以为常。紧接着其中一个男人，拎着一把耙子，用背面狠狠的朝着猪头上连续击打，猪嘴中发出的惨叫声，已经不是平常的那种声音，变的有一丝恐怖，像是说着一种语言。连续的击打过后，那头猪倒在了地上，剧烈的挣扎变成轻微的抽搐，痛苦的惨叫声变成低声喘息。

    最后，一把锋利的尖刀，快速的插进猪的脖子，深红色血喷薄而出，还蒸腾着热气，而那一头猪在这一刻，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一天看到的整个过程中，对他震动最大的，并不是那头猪面临死亡时的挣扎与绝望，而是人们对于杀戮弱小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不以为然的神情。而此刻面前看到的景象，又让他觉得不单单是动物遇到人类变的更加可悲，人类与人类之间，也充满着此种可悲，这终究是一个充满着杀戮的世界。更可悲的是，这一场永无止境的杀戮过程中，许多人都像那头猪一样，只知道自己将要死亡，但却永远不知道原因。

    既然已经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是要甘心做那头猪，还是持刀的屠夫呢？

    老董本不算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也曾杀过猪，宰过牛，自己一个人，一把尖刀，就能把整只羊，剥皮剔骨，并且还能依不同部位，选择最合适的食用手段。煮、炖、烤、做血肠、肉灌肠……汤有汤味，肉有肉味，花样繁多，能从早吃到晚，还保证绝不重样。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些躺着的，正在流血的不是动物，而是同类！

    “何苦呢？何必呢？”老董连连说着，颤抖的手已经无法从烟盒中取出香烟，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东西散落一地，索性连手中的打火机也扔到了地上，“到底有多大仇怨，犯得着这样下死手吗？”

    小王刚打算开口说话，就差点要呕吐出来，只要连忙背过身去，但另一面依旧是类似的景象，只能闭着眼，尽量不去回想，强忍着内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呜呜浓浓的说，“喔……队长，要不……咱们报警吧！”

    “别傻了……能拿着七连发的……咱们报警有什么用，到时候再给咱们给抓起来！这里的动静，我就不行驻扎孤山的部队会没有察觉……都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兴许还能救下名册！”平时看起来有些柔弱和沉默寡言的阿洋，没想到在这一刻最为冷静，说活的时候，他已经俯身从一名尸体的手中拿过了一把小巧的七连发，熟练的取出弹夹，看了一眼所剩的弹药数，没有丝毫停顿，将弹夹装回，咔咔子弹上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老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洋，不禁赞叹道，“帅啊！”说着也从地上的尸体身上翻出了一把七连发，想学着阿洋的动作来一套，但有些手忙脚乱，弹夹一不留神还掉在了地上，真的羞的一脸通红。

    “我……”小王跟着走了上去，盯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犹豫，“我只是个枪械爱好者，常常看数据，听模拟音……我不敢！”

    山庄的方向又传来了一串接连不断的枪声，随着密集的枪响过后，那声音变的有些零落，最后彻底归一安静。可能是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