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落榜之后，苏二老爷回了次府，说了不少昏话。

    偌大的家族光指望一个后生是不行的，只要这后生废了，这家族不也就没指望了嘛。

    菀棠私底下觉得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说得话难得有道理，可不分场合不分时机一张嘴叭叭就扯这些，可不就是往大房的心口窝扎刀呢。李氏当时都被气得发抖，拂袖而去。苏老太太颤颤巍巍抬着龙头拐杖，亲自把苏二这个不孝子打出荣禧堂。

    丢人，苏二老爷就知道丢人。

    景氏得知这件事，在二房很是撒泼一阵。

    “他那意思明明白白啊，还不是惦记着自己的庶子，指望老太太多费点心血在瑞哥儿身上。他心里从来没有正妻嫡女，光想着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坐在下首矮床上的菀棠眉心直跳。但看见槅扇后头隐隐约约掠过一道人影……唔，似乎是荣禧堂的安妈妈呢。苏五姑娘顿时明白了她母亲这副作态，是故意给荣禧堂那边看的咯。

    “咦，父亲怎么格外关心起瑞哥儿了。瑞哥儿还没开蒙，从前父亲都不怎么管他。”菀棠配合地问。

    但这的确是实话。苏二老爷当然喜欢儿子，可是若说在瑞哥儿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还真没有过。他有一些闲钱都给苏嫣棠买东西，瑞哥儿搁在景氏这里，吃穿用度都蹭景氏的，他只管挑肥拣瘦。

    景氏顿时提起声音，冷冷一笑。

    “还不是他的宝贝庶女。等柳姨娘回来，怕不是瑞哥儿要过继到她名下去。虽然杨姨娘不是个东西，但留下的骨血到底不错。”

    苏嫣棠对瑞哥儿越来越好，像是完全忘记了她的生母柳姨娘遭遇的那些事情。柳姨娘虽然人被关到乡下庄子里将近一年，但是府中的几位主子心底都有数，苏嫣棠一直在暗地与她有书信往来。

    柳姨娘不能生了。苏嫣棠以后必须要一个男丁倚靠，苏府并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她只能挑中还没有长成的瑞哥儿。

    菀棠感觉匪夷所思，“只听说过庶子养在主母身边的，没见过记在别的妾室名下。”

    又不是皇宫大内的娘娘，寻常人家的小小妾室，就算把亲生的男丁养身边也是很不靠谱的。柳姨娘也是心大，居然还要养别人的孩子哦，只是不知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的还是苏嫣棠琢磨出的。

    “这有什么难的，菀菀你还小，真当某些人是守礼的士人了。旁人我不知道，就知道我们家的苏二老爷反正不要脸。”

    景氏和苏二老爷从某些方面来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瞧瞧这嘴，一般人说不出他们会说的话。

    苏五姑娘老神在在叹息。

    余光瞥见槅扇后的安妈妈终于抬脚，往屋外去了。

    ……

    荣禧堂内。

    苏老太太在安妈妈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给她听之后，吧嗒吧嗒拨佛珠。

    “是柳姨娘在庄子里又不安分了。”

    她睁开眼，缓缓说道。

    “二太太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气成这样，好在有老太太在，绝不会让这些事情乱套。”

    安妈妈把热汤递给她。

    入秋之后，天气愈凉。寻常不觉的小病小痛这时候都出现了，苏老太太看着精神，然而只有安妈妈知道，她也受不住了。偏偏这位老太太脾气拗，不肯叫人声张出去，只用药膳慢慢补。

    苏老太太咳了两声，面上浮现出一丝冷淡的笑意，“她可不是没办法，她就是懒得过问，才故意说给你听，叫我出手。”

    “老太太？”安妈妈有些诧异。

    苏老太太却不想再说下去。

    她始终不相信，景氏管得了那么多的铺子，生意做得那么好，怎么可能就管不住区区的后宅。她只是不想用心，一天到晚能混则混，对丈夫不上心，对女儿也不上心，对那些妾室更加不上心。口无遮拦，整天淘气，如此不靠谱，可是谁也拿她没办法。

    又是一阵咳嗽，苏老太太捧着的热汤中浮现出一丝殷红。

    “老太太……”安妈妈颤颤地过来扶，“您就传大夫吧，府里还需要您呐。”

    您若是倒了，苏府还能有谁撑。

    苏老太太却摆了摆手，“这个不急。”

    她阖起眼，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柳姨娘在庄子里呆了将近一年，大约散心得差不多了，明日就接她回来吧。”

    安妈妈一怔，应是。

    ……

    李氏正眼含泪花送走苏晟。

    苏晟这次秋闱落榜，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原因。是苏府太嘈杂，不能让他静下心来学习，所以他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苦读。但是府学里头学子太多，什么人都有，苏晟又不愿意住过去。

    是的，都是环境的错，苏大郎的学问绝对没有问题。他不愿意待在家中或者府学里，也绝对不是因为觉得落榜丢人，只是单纯追求好的学习环境。

    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一处小山，苏晟在上头结了个庐，准备效仿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