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她，无数次想象过他的小徒弟生得什么模样，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凌琪，会是他一开始就要在汉宫杀掉的赵姬！

    是啊，那时他为什么没有认出她的声音呢？

    如今也是。

    是时间太久吧，也是他不认为一个正常的人可以活那么久。

    可是他教小徒弟的脱身招数他不会忘，是他们卫家独传的，除了阿昭他没有教过任何人。

    甚至后来他收养了秦川景子，他也不允许她叫他师父。

    他只收一个小徒弟，他的小徒弟乖巧听话、认真努力，会裁衣会煮饭，他的小徒弟无所不能……

    “那次在刘超英手里看到你绣的帕子时我就应该想到的。”

    他突然这样说了句。

    凌琪震惊得不能自已，当她得知刘乙未的爸爸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口时曾经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放过刘超英。

    原来是因为她送给超英的刺绣帕子吗？

    不过是刘超英随口一句现在已经很少见还有人手工刺绣的，她就随便送了。

    他又道：“当年你为我护住眼睛的帕子，我一直收着，后来时间太久，丝质的帕子发霉变质，最后一点点破裂，但我还依然收着。”他用密封的透明罐子小心翼翼地装着收藏在他的房间里。

    凌琪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珠子不自觉撑大，脑中无数话语和片段此刻全部无缝连接了。

    怪不得他说师父大约不会死，怪不得他要去绿林山，他是去杀刘秀的！

    冯长卫……卫长风……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自曝身份时她对他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曾经被毁容，如今整容业那么发达，他在日本待过多年，想要重新换一张脸也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眼睛……他贩卖过那么多人体器官，要一双眼\角\膜又有什么难的？

    凌琪瞬间就将眼前的这个人和那个神秘组织联系起来，她几乎本能往后挪了挪。

    卫长风依旧怔怔望着她，缓声说：“离开小郎山后我便想，若我能杀了刘邦后人解除了身上的诅咒便回去找你，可惜花了五年时间我也没能见到刘秀，之后他登基当了皇帝，我更没有办法入宫接近他了。后来……”他顿了顿，“后来我放心不下你，曾回去那个破庙，你已不知所终。”

    凌琪浑身都在颤抖，她对师父的印象几乎消失在茫茫长河中，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师父对她的好她完完全全都记得，她却怎么也不敢将那个她曾崇拜的大侠师父和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联系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恍惚：“如果那时你就认出了我，会杀我吗？”

    卫长风的脸色变了变，那时……阿昭于他是个念想也是向往吧，是他200年来唯一的温暖。

    时至今日他相信，阿昭于他不是诅咒，一直是他欠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道轮回吧。

    他脸色苍白问道：“那么今天阿昭想杀我吗？”

    凌琪语塞说不出话来，那时她多希望师父可以活着回来找她，她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为他洗衣做饭，之后她可以换个身份继续和师父待在一起，反正师父是个瞎子不会知道，直到她给师父养老送终。

    师父于她是恩人也是敬重的大侠。

    她不说话，他却解下腰间的匕首给她。

    匕首沉甸甸落在她脚边。

    她诧异看向他。

    听他笑道：“也许上天这么安排有他的深意，两千年前戚夫人为了独占刘邦用尽心机，对后宫女人严防死守，最后儿子惨死，连她自己也被吕后做成人彘。如今投胎转世，和顾修言大好姻缘，却偏偏杀出一个你，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呢？”

    凌琪听得云里雾里，她知道宋念轻长得和戚夫人一模一样，可是又关顾修言什么事？

    他略蹙眉，问：“阿昭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有些意外：“顾修言和当年的刘邦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

    凌琪的确吃了一惊，当初她被迫被带进汉宫，只是远远看过刘邦一眼，甚至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自然不知道顾修言和刘邦一模一样。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脱口道：“所以我给你看宋念轻和顾修言合影的时候，你去找的人是顾修言？”怪不得他要说是她骗人，说连刘邦也是假的。她下意识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把顾修言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若没去顾公馆又怎么知道顾修言不是刘邦？

    他若见到了顾修言，那……那他便是见到了白泽！

    那时的白泽手无缚鸡之力！

    她的力气很大，扯到了他后背的伤口，痛得他差点痉挛，他咬牙忍住了，看着面前之人这样着急的样子，他强忍住痛说：“原来阿昭喜欢顾修言。”

    凌琪没空跟他解释，还想再问，便听他说：“他没事。”

    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