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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扇门下起了雪。

    城中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雪。

    往年雪原的风雪再如何猛烈，都无法越过刀扇。

    街道再冷，最多结霜，不至于落雪满盈。

    蜷缩在宅屋与酒楼里的看雪人们向外张望着，看着街道裹上银装，感叹神奇。

    然而有心情看雪的人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汇聚至刀扇的前方，各宗各派所在之地。

    ……

    犹如黑帘垂落而下。

    通天无边的刀扇抵御着来自北方的风雪。

    天际满是灰暗。

    暮色笼罩整座卫扇门，令街道与檐角的花白更加显眼。

    第七节扇骨此刻正如敞开的巨门般分裂而开，露出一条通往北方雪原的纯白大道。

    众人犹记白日尚在之时，朝着大道前方望去，能见到漫无边际，干净又极美的雪原。

    如今黑暗降临。

    满世界都是飘摇的风雪，是黑与白交织后的灰暗。

    风声呼啸不止。

    耳边不断响起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哪怕恶鬼哀嚎也无非如此。

    人群之间一片安静，只有时不时传来几声悲凉的叹息。

    等待是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更不用说是等待一场生死。

    从第七节扇骨的通道那端，时不时地会有几道狼狈不堪的人影出现。

    最初回归的都是一些在风雪里迷路的修行者，受伤都不重。

    到傍晚时分，归来的人里就掺了些缺胳膊少腿的重伤人士，模样凄惨，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如今黑夜已至。

    接连三队回归的修行者队伍里，都扛着两三具尸体。

    既有白月谷的修士，也有行天司的斩役，还有一些玉龙门的书生。

    黑白道袍裹着尸体，乍看之下像是整个人都融进了墨砚里。

    人群中接连传来惊呼、痛哭的声音。

    反应最大的都是玉龙门的儒生。

    他们原本并不打算参与此次开扇迎风雪，就连那位玉龙书生都未曾出现在北方。

    奈何他们是书生。

    刀扇是百年以来第一次敞开。

    他们听说过大雪原的绝景，自然想去亲自看看，再动手画下来。

    那肯定是一幅惊为天人的苍茫山水，最好在辅以一篇波澜壮阔的绝妙大赋。

    想想就很美。

    ……

    ……

    黑夜越来越深。

    哭声也慢慢散了。

    玉龙门的儒生们收拾好情绪，慢慢稳固道心，带走了同门的尸体和他们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幅画卷。

    其他宗门的人都还在等待。

    刀扇外的风雪已经狂暴到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盯着这条通道，期盼着自己最关心的人，能尽可能快地出现。

    最好还是活着回来，而不是变成一具被人扛着的破碎不堪的尸体。

    而每当风雪里有人归来是一身惨状时，都会令其他宗门的修行者们道心震颤。

    他们全然不知接下来回归的会是什么人，只能慢慢等待。

    越是等待，越是心悸，因为时光无情，一直都在慢慢逝去。

    若是等到最后，自己等的人都没有回来该怎么办？

    若是等到了他回来，却等到了一具尸体又该怎么办？

    面对这片无情的暴雪，极少有人能不为所动。

    对雪原里的修行者而言，这是一种摧残。

    对雪原外苦苦等待的人们而言，这亦是一种折磨。

    ……

    呼——

    一声悠然。

    万箓剑宗本是寂静的人群炸开，接着是兴奋又激动的欢呼。

    墨行剑主凝皱起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背棺人从风雪中走出。

    他孤身一人，周边既无去接应他的同伴，也没有带着谁一起回来。

    并且肉眼可见的，背棺人身上布满了伤痕，大多都已经被粗略处理过，显得不那么血腥。

    饶是如此，他的眼神里仍满是疲惫，像是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墨行剑主上前迎他，随意挥袖，拂去他身上的落雪。

    检查过背棺人身上的伤势，确认他只是受了轻伤，并几乎耗尽了灵气之后，墨行剑主长吁了口气。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背棺人的肩膀。

    “无事就好。”

    背棺人点了点头，接着想到在风雪里遭遇的事情。

    他思量片刻，来到师父墨行剑主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墨行剑主闻言，神色微动，下意识向大乘寺诸位高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