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义潮本人，作为一个正统的中原人，对自己司空见惯的东西，自然是不太敏感的。

    但事实上嘛，中原文明其实是个相当早熟的文明——尤其是其组织形式。

    早在史前时代，中原上如同漫天繁星般的文明，就已经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吃鸡大赛。

    各位参赛选手不拘束于所处位置，不拘束于语言，不拘束于宗教，不拘束于组织形式——

    大家各凭本事，男女老少齐上阵，打成一片。

    输了也没啥严重后果。

    就是灭绝而已。

    而最后中原文明能赢，跟信什么神，传什么教毫无关系。

    纯粹就是它最能打。

    为了应对长期的自然灾害，以及频繁的战争，中原人习惯性地向团体让渡权力，服从高层的指挥，以一个严密而高效的形式进行组织。

    人们也许会抱怨，也许会不服，但往往都会无可奈何地去执行——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殷商的遗址，也在印证这一点。

    小孩和女性同住，男性则是在军营里面集中居住，以应对战争威胁，其规模之庞大，组织之恐怖——斯巴达见了都要尿裤子。

    当然，这并不意味没有缺点——

    这种组织下，掌权者的生命安全，往往就得不到保障。

    他们固然权力更大，地位更高，话语权更重——然而一旦做出了错误决策，那就要了老命。

    无限大的权利，也意味着无限大的责任。

    大家跟你混，都听你的，是认为你更有先见之明，为了保障自己的权益，所以才捏着鼻子受委屈。

    毕竟天灾和战争这些东西，容不得拖延，机会稍纵即逝。

    但要是老大做了错误的决策，那基本就是肉体消灭了。

    故而中原王朝政权的运行，给人的感觉就显得十分酷烈，稍微出点事儿，那就得死一圈人。

    可不管舒义潮本人如何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康斯坦丁十一世却十分地感兴趣。

    毕竟优势显而易见。

    “这就是契丹如此强大的原因吗？”他感叹着。

    和书上介绍的契丹各项制度相比，诺玛的制度显得如此混乱不堪。

    各种官职、差遣、爵位相互重叠。

    军事、司法和行政分工不明。

    光是看着都让人无比头大。

    不仅效率低下，还没法解决贵族动不动就造反的问题——其实这不能怪他，所谓的诺玛皇帝，也就是个军头而已。

    如果是在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情况下，康斯坦丁十一世还觉得诺玛的制度相当不错——

    至少比起西边那帮国王天天和公爵互殴，能写一个字儿就算学识渊博的蛮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然而在今天看到契丹的东西之后……

    蛮子竟是我自己。

    贵族原来可以降级世袭，或者不世袭啊？

    官职原来可以不由贵族世袭担任，而是一级从属一级，经过好几次严格的考试才被任命啊？

    官员还被要求像父母一样对待平民，考核不过关就得罢免啊？

    平民若是不满，连一省的总督都会被皇帝裁撤？

    契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地方啊！？

    改革！

    必须改革！

    我自己发明不来，照抄还不会吗？

    康斯坦丁十一世已经在畅享未来复兴的诺玛帝国，是何等的光辉了。

    军农合一，耕战一体，所有敢冒犯诺玛边疆的敌人，都会被迎头痛击。

    政治清明，大量由帝国出资读书的人才，通过考试进入中央，极大地削减那些世家贵族和教会的影响力。

    定期考核，不合格的官员统统滚蛋，免得像以往那些贵族一样呆在位置上不干人事。

    兴修水利、修桥补路、开凿运河、鼓励农桑、重视法律、商业繁荣——

    康斯坦丁十一世不奢望能做到跟契丹一样，只要能达到对方的一半，不，四份之一，他就能把周围的一圈蛮子吊起来打！

    你看舒义潮麾下的军队不就是那样嘛。

    军队来去如风，令行禁止，千把人经常按着上万人打！

    被忽悠瘸了的皇帝显然忘了，嘴上是一回事儿，而实际又是一回事。

    至于舒义潮，那就更是另一回事儿了……

    既然要学契丹，那么还有什么是比一个契丹人，更好的老师呢？

    于是康斯坦丁十一世立刻来找舒义潮，强烈恳请他来指导诺玛帝国的改革。

    不得不说，康斯坦丁十一世和马蒂夫人都是聪明人。

    竟然能拿着一本辞典，照着上面的发音，一点一点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当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后，舒义潮惊了个呆。

    “我去！”

    “这制作组也太有诚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