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虽大，却也气闷，尤其是在挤满了人的时候。

    这日，宰相燕不离六十大寿，相府里里外外都是来祝贺的官员。

    下人们不敢怠慢，全去前厅帮忙，连一下甚少露面的莫兰，这次也是换了身华贵得体的衣裳，陪着燕不离招呼客人去了。

    燕云歌尚未出嫁，本就不能抛头露面，因此乐得清闲。但前厅实在太嘈杂，干扰到她正常看书。她不耐，一个人出了院，一路蜿蜒而上，来到府里最静的一处花园。

    那里大树庇荫，竹桥流水，是她从前最爱的清净之处。只是一跃，便位于树高高俯视下，她深深吐了口气，胸中闷气似乎消散不少。

    负手站在一片叶尖，视线远远落在空茫，燕云歌没有表情的肃着脸。风吹过，发与衣襟飘起，人却巍然不动，如尊顽石。

    天是苍苍的一片，万里无云。随着清风吹来，竟铮铮两声传来隐隐古琴音，燕云歌侧耳细听。

    琴音不绝，但实在算不得好，那调子也只是将就。操琴哼歌之人想是满腹心事，意恨难平，琴歌中带心音，发一腔意气，说不出的沉郁在里头。

    燕云歌站在高处，只是一低头，便看见操琴之人。

    是位穿着讲究的少年，看模样也不过十六、七岁，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燕云歌静静的听着。

    这首《出军曲》她并不陌生，她大赵就有一首，歌词不同，调子相似。这曲子是两军开战前，激励士兵士气时唱的军歌。后来天下太平，这曲子鲜少再有人提起，一日白墨兴起为她抚琴，唱的便是此曲，顿时惊艳四座。此后，此曲流传，深受儒士学子们的喜爱，百唱不厌。

    但此时操琴之人，显然没有壮志满怀的心情。琴音戚戚，意兴惆怅，歌声苍凉自伤，非但没有伤感中带出鹏举之意，反而隐隐透着一腔绝望不平。料是一个生平不得志，或者遭遇了什么打击，或是个正无病呻吟的无用书生。

    歌罢琴音延延未绝，燕云歌不堪忍受这老是滑调的魔音，踏空过去，立在了少年跟前。

    操琴之人愣了一下，琴声稍断，燕云歌十指覆上，重理琴弦，续了下去。

    操琴少年见琴被夺，也不恼，反是兴致好奇的看着燕云歌弹奏。

    燕云歌开腔，琴随歌走，意境陡然而变，原本的伤郁气氛一扫而空，呈现出鹰击长空翱翔苍穹的壮丽画面。

    少年听的一愣，随后脸红。这两番比较，他自然认识到自己刚才唱的有多难听。

    歌声落，琴音止，安静了良久，燕云歌微微皱了眉。这里是相府后院，从不对外，不知他是谁家的孩子，偷跑到这，一首出军曲唱得宛如上刑场。想来是今日来的宾客亲属，不好斥责，算了，还是走吧。

    转身欲走，身后传来少年半犹豫的声音：“这位大哥，可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