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到前院的距离虽短，但顾夫人慢慢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前院书房门前，顾夫人不忙着进去，抬头看了看四周，明晃晃的红瓦，雕花窗棂上糊着轻薄的烟罗纱，就连墙角摆着的三角梅都是崭新的陶盆，看来生病期间，下人也没有松懈。

    书房门前回廊上坐着两个小丫头正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笑着，发现顾夫人带着人过来，吓得脸都白了，忙忙站起身来，给顾夫人作礼：“夫人夫人安好”

    二人眼神里满满是不安，手里的帕子都要拧出水来，好不惶恐。

    顾夫人神色平静，指了指书房的门：“去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书房里案几俨然，一溜整齐的书架四下排开，上面整齐地叠放着各类书籍案目，博古架上摆着古玩摆件，书案上还摆着青瓷花斛，里面插着枝将开未开的白山茶花，瞧着倒也雅致。

    案上那幅未画完的菊花图墨迹已干，顾夫人已没有心情再续画下去，她叫月兰卷了收起来，又放了几张白纸，让顾春衣写大字，她就坐在旁边看着，门外的小丫头有眼色已进来递上温茶。

    顾春衣依言写完，顾夫人看了看说：“不错，最近我生病没有时间管你，但你还是没有放松自己。以后也要自己抓紧学，女子不求六艺皆好，但也得有一两样拿手。”

    说完这句话又喘了起来，她停下来咳嗽几声。桂兰拿着一个靠枕放在她腰后，顾夫人半依在靠枕上，慢慢道：“我和你虽没有母女血缘关系，却有母女的名份，只是我身体不太好，平时没有办法多关心你，以后怕是也有心无力，我外家你也靠不上，那个女人过来后，你那地方让她住着，你搬去后面的月园住着，那里幽静又独立，也有小书房，等会桂兰会过去帮你搬东西，我让她给你带一些首饰和银票，你留着以后要省着用，也不用告诉老爷和少爷。”说完就示意让顾春衣先出去。

    顾春衣很是惶然，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呆呆地站着。

    看到顾春衣这样的表情，顾夫人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两人相顾无言......

    顾春衣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顾夫人还是一脸的平静，只见她拿着笔，开始写字。

    顾春衣想了想感觉不太对劲，总感觉顾夫人那眼神绝望又坚定，说的话也恍若是最后的决别，她走到外面站到书房后面，透过窗棂缝隙看着书房里的情景。看见顾夫人写完又掉了许久的眼泪，才慢慢扶着桂兰走了回去。

    脸色比刚才更是灰青了许多，宛若院子里阴暗处长的青苔。

    顾春衣又走了回来，示意丫头打开刚关上的房门，她走到书案前打开顾夫人卷起的字，看到这样一首诗：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旧人几度垂垂老，新人漫歌缓缓归。

    顾春衣感觉眼睛酸涩，她摸了摸脸，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