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已过半。

    这年头，就算是怡红院里的姑娘们，都很少有人熬夜。

    到了后半夜时，一户户人家的灯火都早已熄灭。

    直到鸡鸣狗叫，晨曦升起，他们才会揉着眼睛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

    云府。

    原本幽暗的一间房中，突然泛起幽幽的白芒。

    慕雪儿从床上撑坐起来，雪白发丝散落在肩，遮着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后背形状姣好的肩胛。

    刚睡醒时迷蒙了一阵，然后明白了自己干嘛这个时辰醒了过来。

    “真是劳心又劳力。”

    嘟囔声仍然带着几分困顿的睡意。

    就像是一个有起床气的人，正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被子被秀气的足儿蹬了一下。

    床上的人儿倚靠在了床头，一枚玉简飘浮着，散发幽幽的白光。

    比起云家两兄弟大晚上的借着烛火，埋头苦写，慕雪儿显然要悠闲的多。

    一枚玉简支棱在眼前，就可以把自己心里的所思所念记录下来。

    她现在这模样，和现代人大半夜玩手机时的样子，不能说完全相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吧……

    因为没有爹娘会大半夜查她的房间，所以不用把被子蒙过脑袋。

    “人性似未泯。”

    她神识扫过玉简，留下了这么一行字。

    不管是穹云观的典籍中，又或是其他修仙宗门的典籍中，从未记录过由人转化而成的灭世之魔。

    这对所有宗门来说，都是一个很新的玩意儿，值得记录一下……

    就比如这一任灭世之魔，似乎还保有大部分人性，这是慕雪儿没想到的。

    云宁好像很在乎家人，云府里的人见到他时，总能看到他温和的微笑。

    和陆鱼相处时，就像是普通人家的母子。

    哦，这魔比普通人家的儿子要懒很多……

    甚至就连家里的老黄牛都有些看不下去，有时候会从牛棚里出来，用牛角轻轻顶翻正在竹倚上睡午觉的云宁。

    嗯……第二天，老黄牛疑似贫血了……

    最近云宁唯一一次心情不好，是在下雨时。

    他撑着油纸伞，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一个人站了很久。

    许久后，慕雪儿才听到他的说话声。

    “都在躲雨啊。”

    “下雨了，当然要躲。”她当时回了一句。

    如果面前的不是灭世之魔，那她不介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去看云宁。

    “只是雨而已，就全躲开了，要是冰雹呢？”云宁叹息着说了一句。

    “如果是冰雹，那就躲得更快了啊。”慕雪儿眨了眨眼，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于是，云宁的心情更忧伤了。

    他指了指自己，看向慕雪儿的目光有些痛心疾首。

    “对于现在的很多人说，我就是冰雹。”

    “如果我就这样从天上落下来，会有许多人躲开。”

    那时的云宁为了证明自己重新做僵的决心，用三分真情七分演技，声情并茂的说了起来。

    他说。

    “人是群居动物，我还是想像现在这样，与这些人一起生活。”

    他说。

    “可如果我变成冰雹落下来，这些人肯定会躲开我。”

    他说。

    “不止这些人。”

    “我爹，我娘，我大哥，我嫂子，哪怕是憨憨的杨刚，都会躲开我。”

    “到时候，没有人会去管被躲开的冰雹会不会伤心。”

    他说。

    “就算有人强忍着痛不躲开，可是冰雹砸人很疼的。”

    “大一点的冰雹，会将人给活生生砸死。”

    说到这的时候，云宁眼眶泛红，甚至还想挤出几滴眼泪。

    可惜那天或许是水喝的太少了一点，也可能是僵尸没有了流泪的功能。

    他挤了半天，实在挤不出来，就用雨水糊弄了一下。

    不过这些话，刨除掉如同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演技部分，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当他僵尸的身份暴露，就算他不想，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冰雹。

    哪怕他克制自己，不伤害无辜，那也没用。

    单单只是僵尸这个身份，就会让许多人担惊受怕。

    家里人一脚将他赶出去也就算了。

    就怕家里人要做明知是冰雹，还要去用脸接冰雹的傻子。

    到时候陆鱼大概会整天担惊受怕，路上随便遇见个假道士，都可能会认为这道士是来迫害她儿子的。

    万一哪天云宁嚷着要吸人血，云老爹会不会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

    如果真有暴露的一天，云宁觉得，还是干脆点，拍拍屁股走人算了。

    只是，心里肯定会伤心的。

    这辈子都有可能见不到家人了。

    就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