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洋县大帐，孔明传令提审邓艾。

    于邓艾而言，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汉中的腹地，面见那位闻名遐迩的诸葛丞相。

    他上身仍受穴制，只有一双腿灵活自如，被两员兵士押入大帐。

    堂上，孔明坐在主位，左右两侧分别侍立着蒋琬和杨仪，已经作为江州援军前锋先行抵达的陈到。尤其是陈到，一双锐目紧紧地盯着邓艾，没有半刻松懈。

    孔明当先挥手道：“马瞬，解了他的穴吧。”

    马瞬领命，近身在邓艾胸前和后背各点数下，邓艾只觉一阵酸麻过后，自己的上身和双手已然可以一如往常般活动。

    在惊叹马瞬这玄妙的点穴手法的同时，邓艾也在盘算着是否要釜底抽薪，挟持住这个小子作为人质，以换取逃回大魏的机会。

    但当邓艾的眼神对上陈到时，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顿时消散，陈到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丝毫不亚于当日擒他的魏延。

    但两者相比较，魏延性情豪放张扬，此人却是冷若寒铁，一言不发都尚能令人不寒而栗，更不知其真正挣脱枷锁后会是何等得可怕。

    邓艾阴晴不定的表情落在了孔明眼里，孔明佯作不知，单刀直入道：“邓艾，亮昨夜听马瞬说过你的情况，亦没想到雍凉边陲还有如此人才。不知是否愿意弃暗投明，归顺我大汉呢？”

    邓艾不为所动，反问道：“那么……请足下……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明知蜀国……国小民贫……却再三……对我大魏发动攻势……明知不可能……成功……到底为何？”

    此话一出口，令邓艾自己也略感惊诧，他的口吃似乎在这十余日的行程中逐渐好转，说着，他疑惑地向马瞬看去。

    马瞬笑着摇了摇食指，这自然得归功于他的“点绛唇”绝技，这个点穴之法不禁能够制人困人，在适当的情况下还能够调理或者根治一些顽疾。

    邓艾心中不由有些感激，这口吃曾给他带来了无比巨大的负担，如何求医问药都无济于事，如今却在马瞬的帮助下渐渐有了好转，令他原本坚定的决心逐渐动摇。

    孔明怅然道：“昔日伯约投汉之时，也曾问过亮这个问题。亮的回答还是不变，昔在隆中，亮未出茅芦之前，或许想法和世人一般，认为天下必归曹操所有，只想过著随波逐流的日子。然而在遇到先帝之后，亮的想法完全被改变了。”

    “先帝……刘备？”

    孔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是的。当时先帝颠沛流离，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客将，任谁都不会相信先帝有什么本事。但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扛起了反曹的大旗，在曹操平灭袁绍，一统北方的时候，各路诸侯亦或是踌躇不决，亦或是争相献媚之时，先帝以新野一县之兵，直面曹操百万之众，光是这等心胸便令亮叹服不已，遂许驱驰。”

    邓艾不解道：“但这只是……无聊的……幻想……罢了。”

    孔明摇了摇头道：“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吗？但是我们都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当阳长阪、战赤壁、收四郡、入西川、取汉中，大家都因为这个梦想而有了将之化为真实的动力……当年先帝的处境较之今日大汉，与曹魏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犹能够与之分庭抗礼，最终汉中一战大败曹操。如今亮为传承先帝夙愿，北伐曹魏，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邓艾沉默了，他听出了孔明这番话语中的分量。

    该说是太过理想，还是太过乐观，但的的确确，刘备一生坎坷，半百之年还是寄居人下的客将，还敢向天下间最庞大的军事集团挑战，最后还居然成功地发展到能与之鼎足而立。

    在这样的奇迹面前，任何话语都苍白无力，这样的成功，反而印证了刘备理想的正确，印证了孔明北伐的决心。

    “先帝常勉励亮，曹贼虽然一时势大，但天下事犹未可知。邓艾，亮知道有个有个不解的疑惑长久萦绕在你的心中。你想要建功立业，却因寒门出身而被埋没边地。你想要一展身手却苦无条件，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在等机会，却不知道什么是机会，对么？”

    邓艾猛然抬头，望着孔明，眼神中带着迷茫。

    “就让亮来解答你的疑惑吧，自从曹丕篡位建国以来，收拢天下士族，力推九品中正，致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几近断绝了寒门子弟的晋升之路。而我大汉并无此例，依承汉制，更重德才，是以强不凌弱、法度公平，有德有才之人不问出身，定当重用，这就是你在一直等待的机会！”

    闻言，邓艾深深地低下头去，由衷道：“蒙丞相……厚恩，义阳邓艾……愿听凭……差遣！”

    就把一切都赌在这个人身上吧！邓艾心道，长久以来的迷茫烟消云散，属于曹魏的他已在陇西死去，接下来的他将为大汉的事业和自己的人生而奋斗。

    孔明笑道：“士载弃暗投明，实乃大汉之福！”

    马瞬在一旁也颔首微笑，至少，历史上那个直接威胁到大汉存亡的关键人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反倒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