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是先祖，还是神？

    这一点，孔章已经没有心力去想了。他已经是蜡烛燃尽后的，最后一丝火花了。

    脊背的断裂处已经麻木，身体也感受不到痛苦。

    现在他的一切，恐怕就只有眼前之人了。

    眼中的世界变得模糊，眼前的身影，逐渐与大殿内的圣像合二为一。他甚至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夫子，还是他刚刚召唤的阙里至圣庙。

    但对孔章来说，这二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分。

    孔子世家祖祖辈辈，都将这座庙宇，当成夫子一样尊敬。

    在离别之际，孔章有幸能被他眷顾，已经是他无上的荣耀了。

    “额……”脑海中一阵轰鸣，思绪变得沉重，是脊背上的伤口，开始干扰神经了吗？

    眼前的身影在孔章眼中逐渐暗淡，最后，归于一片虚无。

    孔章突然笑了，血液顺着嘴角留下，落在空旷的庭院中，融入了先祖们的长眠之地。

    “唉，老天为何不肯让我，再多看一眼呢……”

    真是吝啬，他还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呢……

    轰鸣再次炸响在脑海中，他终于支撑不住，双臂一软，永恒不移的泰山也在此刻倾覆。

    冰凉的石板，并没有得到孔章依附的资格，一双大手，将他抱在怀里。

    尽管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这怀抱中的温暖之意，却破开了躯体上的限制，包裹住了他的灵魂。

    点点暖意，让孔章失去光明的眼睛，转向了头

    他能感受到，有个人，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孔章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朝着上面缓缓探去，却最终，停在了半空。

    “是先祖，来接我了吗？”

    那人怀中一紧，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道：“是啊，我来接你了。”

    本应该听不见的耳朵，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将他的话完整传入脑海。

    心脏已经停滞了，窒息感席卷而来，收割他最后的生命。

    孔章却笑了笑，“真好听，声音真好听……”

    先祖的声音，真好听……

    “不过，既然是先祖来了，我又怎能，不敬呢……”

    他抬起的双手，力气一散，一只垂落在地，而另一只，却被抓在了手心。

    那人，将孔章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透过衣衫，一颗跳动的心，就在掌中。

    “感觉到了吗？这颗跳动的心。”

    孔章笑了，他明白，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他在告诉自己，在向自己承诺呢。

    自己唤醒了一支久远的血脉，只要他还在，传承就还在。

    文明就还在。

    若是先祖诸王有在天之灵，也会为他所做的一切，而感到骄傲吧……

    一瞬间，他似乎又能看见了。

    看见，一个老人，拿着一卷竹简，朝他走来。

    满天星辰，在天上，在脚下。

    流星游走在身侧，绕过指尖，指引道路。

    这里无风，也无浪。

    力气似乎回来了，他握了握拳头，灿烂的笑了起来，迈开步子，向着那个老人的方向，跑远了。

    “朝闻道……”

    言未尽，他瞳孔中的光芒已散。

    脸上挂着，见证大道的笑意，去找他的先祖了。

    长丘替他合上了双眼，将孔章的身体，抱回了大殿内，放在了孔子圣像前。

    他跪在圣像前的蒲团上，抬头看着孔子像。

    “老师，带他去吧。去您的大道里，长眠吧。”

    长丘的身影，特别孤单。

    看得寒山鼻子一阵酸涩，眼眶也红通通的，泪水含在眼眶里，却不想让它们涌出来。

    师祖去和夫子见证大道了，这是一件高兴的事！

    他怎能因此而悲伤呢？

    沈轻尘上前几步，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注视着夫子的双眼。

    对这位圣者，他总是最尊重的。或许如今，已经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至圣先师对于这个文明而言，有多重要了吧。ＷwＷ.ΧＬwＥй.coΜ

    沈轻尘弯下腰，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而后直起身，高声道：“谢夫子！”

    佑我华夏传承不灭！

    后半句，在沈轻尘的心里响彻。

    寒山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屁股跪在蒲团上，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磕着头。

    长丘睁开双眼，看向了沈轻尘。

    他突然开口道：“后来者，如果我感知的没错，你应该是和章儿一样的人吧。”

    寒山傻了，方才沈轻尘还跟他说，这是幻象啊！

    眼前这一幕，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