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不语。

    “对了。”

    小女孩又道：“那贵人还说了，要让那些欺压弱小的无良街邻在死了之后，还要遗臭万年。”

    “为你平反？”

    辰龙一加思索，嘴中念念有词，“行事如此反常，天底下没有哪个大清官会这样做，那，就只剩下一种差事，便是治国。”

    “微服出宫？”

    “那人难不成是……皇帝？”

    辰龙眼中怒意滔天，宽松的粗布衣裳下，满条臂膀上的肌肉青筋尽凸，蕴着巨力，左手藏纳的兵器，更有逼人杀气涌出。

    “大哥？”

    一声颇为嫩稚的喊声，让昏了头的辰龙恢复了理智。

    少年时的悲惨经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前，而这一切，则是因为昏君无道，阉党贪官横行所致。

    权贵与豪强，还有贪官与阉党，都是这年头的大恶人，可往往是这些人能够统领一方，只手遮天，呼风唤雨。

    他身世悲惨，父母惨死，亲弟弟也被仇家焚于一片茅草屋当中。

    可好在他运气好，在百难余生之中，练就了一身杀人的好本事，这才被骆养性提拔进了锦衣卫，当了官差，也因此有了一个稳定的职业。

    但他明白自己的父母之死是谁一手造成的。

    如果当今皇上是个明君，有为而治，天下富足的话，自己又何至于身世如此凄惨卑微。

    谁愿当一个杀人机器，做最低贱，最无耻的勾当？

    若非不为了连累这小姑娘，此刻他早已是杀了这狗皇帝，以报家仇的同时，过上亡命天涯，遭遇无尽追杀，最终逃不过一顿千刀万剐的下场。

    “走吧。”

    “拿了人这么多东西，得谢谢人家。”

    辰龙说出这样的话搪塞她。

    小姑娘很单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这边儿走，也许快点儿能赶上，不过人家乘的是马车，估计追上的话，有点儿难。”

    辰龙握着她的手，一高一矮的身影，竟往去往陕北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由检过去，是赈灾去的，带了银子，一路的关卡都打了招呼，做了安排，属于是领导巡查下属工作情况，可以理解。

    但对于辰龙这样的老百姓来说，陕北一带的重灾区逃还来不及呢，他还非往那地儿走，不是自寻死路吗？

    辰龙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的目标不是为了浑浑噩噩的活着，而是快意恩仇的办好自己想办的任何事情。

    寒风呼啸，秃树难支，皆斜腰匍匐，方圆数十里一片荒芜，土干地裂，寸土不生，罕见大旱，几乎席卷了整个陕北地区。

    尸体遍地。

    朱由检此时此刻才发觉到，仅凭他们这样的一只商队，想顺利开到陕西，路途意外实在太多太多了……

    就如这肆虐的寒风，在商队轿子的窗户周围，发出“呜呜”般的诡异哀嚎。

    车轮碾过尸体无数。

    路途，见过几个零零散散过来的灾民，却是抱团走着，对商队避而远之，惶恐不已。

    画面如此残酷。

    咔的一声。

    朱由检关上窗户，闭上眼睛，沉下心神。

    没过多久。

    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刀枪声响起。

    “出什么事了？”

    朱由检掀开帘子，禁不住问说。

    王承恩回应道：“禀皇上，是几个刁民拦路要钱，丑牛、子鼠俩锦衣卫已经去处理了，不必太担心了。”

    “拦路要钱？”

    “这世道，能活着皆属不易，他们赚这个钱，那势单力薄的百姓们岂不是又多了一层盘剥？”

    朱由检眼神透出一股浓厚的杀意出来。

    “收缴过路豪强一些银两作为过路费可以理解，但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的话，就算有十个脑袋，他也不够朕砍的。”

    最后他下达了最终命令，“将这几个刁民活捉过来，朕要当面盘问清楚，再决定他们是生是死。”

    命令随一小太监自轿外王承恩的吩咐下，飞奔至前方正与刁民谈判的锦衣卫亥猪身旁。

    “此路路过咱陈家村，路从陈家村过，便归我们管，想过去，交银二十，否则，咱们陈家村的好汉不会让你们迈过去半步。”

    随那带头牙齿黑着的人说完了这句话后，身后一下子站出十几个拿着木头锄具的壮汉出来。

    即便这些所谓壮汉也都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但恍然之间这么多人往那儿一站，威胁的意味已经是显露无疑了。

    “二十两银子，你们不如去抢得了？”

    亥猪惊叹道，“咱跟江湖上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从未听说过，过个路还要交这么多银子。”

    “不错，我们就是抢，你又能怎样？”

    “若要报官，尽管去报。”

    “我这儿有的是人手，就算你把当今皇帝给请来，也得留下二两银子，否则啊，就别想从这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