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海此刻的海面上乌云密布, 显得雾蒙蒙的天际灰败极了。

    空气里仿佛都能闻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粘稠气息，水面更不时飘过几片淡淡荧光色的浮游生物，浑浊得根本看不见底。

    然而，随着明亮的满月逐渐升起, 却能听到一种若有似无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来, 里面仿佛还带着一点点说不出来的伤感。

    灰海里几乎所有的变异生物, 哪怕是平日血腥至极的虎鲨，此刻也默默地浮出了水面半个脑袋, 看向了礁石处的一道背影。

    此刻, 无论平时处于食物链哪一层的变异生物，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静静地欣赏着这道歌声。

    大概这要算是危险而又寂寥的灰海里, 为数不多的一道风景了。

    礁石上是位美丽而又强大的雄性人鱼，尽管拖尾裙摆般的鱼尾已经被腐蚀得有些边沿微微残败，却依然能够让人想象得出来这只鱼尾曾经的惊艳。

    只是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就在圆月升起的那一瞬间，这只人鱼奇异地停下了歌声, 在周围所有变异生物的注视下，甩动鱼尾重新跳回了海底。

    一道水花溅起之后, 随着有力的鱼尾在水中的摇动, 这只人鱼很快不见了踪影。

    “啊……啊……诶？今天怎么没有人鱼了, 走错地方了吗？”

    一道有点嘶哑和着急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一只变异翻车鱼正急匆匆地从水底赶来。

    由于半途突然卷入了灰海的暗流导致误了时间, 迟了一会才匆匆赶到了这片据说每月都会有人鱼出没的海域。

    没想到来了也没有听见任何歌声！

    难不成自己来错了？

    “今天人鱼族只来了一只人鱼, 而且那只刚刚也突然走了, 您来晚了, 散了吧老伯。”

    一只趴在礁石上的螃蟹粗声粗气地解答了一声, 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意犹未尽。

    “什么，我老人家就来晚了一会，连见都见不到一面么！”

    翻车鱼撸了撸胡须，整只鱼都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起来。

    只是生气了一会，在螃蟹微妙的注视下，又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看来不如在这片海域定居下来好了，免得以后赶来赶去的，老骨头真折腾不动。”

    对于这只年纪有点大的翻车鱼的天真想法，这只长着四只钳子的变异螃蟹默默挠了挠头。

    “额……那您加油。自从这群人鱼搬来了这块海域，周围的地盘价格早就飙升了……就连我这块小礁石，每个月都得上缴给那只虎鲨一百只小鱼干呢！”

    而且螃蟹看了看这只大龄翻车鱼，半边身子都已经被吃掉了，唔，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水里安全赶过来的。

    “一百只小鱼干？就换这么一块小礁石？可恶，这些虎鲨到底是想做什么！”

    翻车鱼听得震惊极了，没想到这儿都能跟一线海域的巢穴价格对标了！

    “对呀，因为有人鱼呀~不过，虎鲨最后也会把小鱼干给人鱼送过去的，虽然每次他们都不收，反而会发给灰海里周围刚出生的幼崽鱼。”

    对于震惊的翻车鱼，小螃蟹忍不住地又补充了几句。

    所以总体而言，这块海域算是灰海里难得的一片中立区域，幼崽存活率几乎是灰海里最高的地方了。

    不得不说人鱼在这里面起到的奇妙作用。

    “好吧，那倒是一件好事，看来我这个老人家也争取去抓点食物……这年头，灰海里的人鱼可真难找。”

    老翻车鱼默默甩了甩只剩下半边儿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也去捕食了。

    而深海区里，被所有变异生物讨论的人鱼却迅速地游到了巢穴里。

    即便是匆匆定居的巢穴，也依旧被布置得相当华丽而又精美，斑斓的珊瑚点缀其间，还有圆润的数不清的珍珠随处可见。

    如果不是在昏暗的灰海深海区，大概跟宫殿一样了。

    就在巢穴的最中央，却摆着两个空荡荡的贝壳床。

    一只是珍珠白的贝壳床，还有一只是奶粉色的贝壳床，看起来莫名精致又可爱。

    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周围人鱼的注视下，匆匆赶回来的灰发人鱼伸手摸了摸两只贝壳床，美丽而又忧郁的眉目间有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

    奥古斯管家看着眼前正带着年年一起吃晚餐的少爷，满脸都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夫人那边意外地催了好几次，只是少爷这儿却接连没有回复。

    但由于话题有些过分微妙，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随着逐渐长大的身体，裴年这只小人鱼吃饭的时候也顺利拥有了一把单独的椅子，而不用再被抱着吃了。

    对于这种变化，厉渊微妙地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大概是看着这只曾经挑食的娇气鱼，已经能像模像样地自己认真喝掉营养液，再把旁边的一碟水果都乖乖吃掉，丝毫不用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