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罗素先生，我需要你回忆一下，你脑中‘魔女’这个词最古早的源头。”

    罗素已经从失礼的凝视中回过神来，眼神中残余的惊艳之意也渐渐褪去，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释迦摩尼在《楞严经》中提到过，魔分为三种……”

    “停停停，我指的不是这个支流，”眉眼精致如人偶的优雅少女哭笑不得地阻止了罗素的进一步联想：“我知道你对于佛教了解较深，麻烦你暂时从亚洲文化圈里走出来，考虑一下欧洲可以吗？”

    “那就很简单了，”罗素想也不想地回答了她：“中世纪初期，基督教的‘魔女狩猎’。”

    “没错，就是魔女狩猎。”夏拉格尔打了个响指，愉快地指了指自己：

    “‘邪术’这个词最早出现于公元1-2世纪，此时的神话中已经出现了‘魔女’的名词，例如相当有名的‘背叛魔女’美狄亚，但彼时的魔女还只是会使用魔法的女性，而邪术与魔法是定义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在中世纪以前，会制药、行医和读写的女性在日耳曼传统文化区中一向很受尊重，但中世纪之初，基督教在日耳曼地区取得了较大的发展。按照它的教义，女性是不应该与男性平起平坐的。因此，教会创造出了新型的魔女概念，并将‘邪术’‘恶魔崇拜’与其绑定在一起，试图污名化独立自主的女性，这一趋势发展到巅峰，魔女的定义被完全确立，就演变成了人人争相检举无辜女性，将她们斩首后烧成灰烬，那种狂欢一般的盛况即是‘魔女狩猎’。”

    “夏拉格尔女士，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自己是在魔女狩猎时期成为了真正的魔女，所以你的意思是……”罗素下意识地弹起了自己的手指。

    “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猜想，那么下面我说的话应该能对印证它们有所帮助。”夏拉格尔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动作轻柔地啜饮了一小口，与旁边咕嘟咕嘟往嘴里倒的尼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一个复杂概念，都是由复数个简单概念，或者说，‘要素’所构成的，在我刚出生不久的那会儿，魔女一词的要素大致有以下几点——”

    “首先是总体框架：魔女是会使用‘邪术’，与‘恶魔’缔结契约的女性‘渎神者’。”

    “然后是细节填充：魔女的超自然能力有诅咒、占卜、预言、魅惑、炼制魔药、骑乘扫帚飞行。魔女的模糊印象为‘身披宽大黑袍、手持扫帚、身旁有黑猫陪伴的美丽女性’。魔女们平时隐藏身份，与普通人一起生活，她们善于伪装和欺骗，偶尔勾引男子并吸取其精气，或是诱拐儿童并用其炼制魔药。她们会不定期地举行魔女夜宴，通过邪恶的亵渎仪式召唤恶魔……”

    “这些要素在当时大多数民众之间传播，于是，‘要素’组成的‘概念’产生了‘印象’，‘印象’沉入了‘根源之涡’的底部，成为了‘表征’。”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罗素在脑中整整咀嚼了数遍，才敢开口询问：

    “‘根源之涡’才是真正的关键？什么是根源之涡？”

    “啊，这个知识点我知道，我在‘教授’那里上课的时候还记过笔记。”没等夏拉格尔回话，尼采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解答了罗素的疑问：“‘根源之涡’是这群玩魔法的家伙的专业术语，我换几个词，你就能望文生义地理解它了：‘人格统合体’、‘集体无意识’、‘纯粹以太界’和‘柏拉图之海’，前两个词是‘意识行走者’常用的代称，相对来说更加地精确。”

    “不，我还是不明白。”罗素摇摇头，果断回答道。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你的老师好了。”还是初中女生外形的尼采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娇憨。

    “这四个词语指向的是同一个存在，这个存在是介乎于概念与实体之间的第三种，呃，存在。是的，我只能用‘存在’来称呼它，而无法进行更具象的‘精神’或‘物质’的二元划分。想要理解它的特征，你只能通过其他概念和实体来不断逼近，就像把一群盲人摸到的大象部位组合在一起，大概描摹出真正大象的轮廓一样。”

    尼采停顿了一下，见罗素能跟上自己的思路，便继续侃侃而谈：“就挑选近代才诞生的名词‘集体无意识’好了。这个称谓表达了那个存在的一部分特点，如果用更加简单直截的语言去介绍它，那就是‘全体人类的共同经验、意识、思想碎片，构成了人格结构的最底层基石’，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我大致明白了，但为什么在集体无意识中增加了魔女的概念，符合这一概念定义的魔女就会真正诞生？”罗素愣了好一阵，终于勉强消化了尼采提出的理论。

    “因为认知即存在、相信即神秘、意志即力量。”尼采坏笑着抛出了更多的概念：“这句话是‘教授’的名言，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你自己的异常其实已经表明了这个世界部分唯心的特质。仔细想想，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类的体魄可以在开启‘五阴缠身’以后浑身冒火而皮肤不被重度烧伤？为什么你的血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