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城的冬天并不好过。寒流从十月起就一直在荒原上盘旋，它悄悄地跟在移动城市的身后，用整个十一月的时间刺入市区的街道。

    狭隘的马路旁堆着肮脏的积雪，路边半人高的铁桶中窜动着火苗。售买蔬菜和小商品的摊主搓着通红的双手，一边跺脚一遍小声攀谈。德克萨斯紧紧抱着怀中的纸袋，同时伸出手来将头上的帽檐压得更低。

    她安静地穿过这条寂寥的小路，在街尾的转角稍微瞟了一眼四周后迅速拐进了身旁的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巷子，是两边高大建筑之间的一条窄缝。原本流淌着的污水在这里结成黑色的冰，暗红色的砖墙上遍是泥灰和涂鸦。德克萨斯低头走在这条小巷中，空荡荡的小巷中只有她轻柔脚步声的回响。

    巷子一侧是一座废弃的厂房，每天都有细小的铁锈从里面飘出。落在已经不再蓬松的雪堆上，像是一层黑纱。而另一侧则是原本工厂工人的宿舍，现在则作为廉价的单身公寓出租。

    德克萨斯站定在一座黑色的单扇铁门前，再次留意了一下四周，然后轻轻踏上残存着雪水的水泥阶梯。她转动把手打开这扇单薄的铁门，楼梯间中飘荡着的奇怪霉味则从黑暗中漫出。这里是拉普兰德所能找到的最适合她们的居所，隐蔽、廉价、毫不起眼。两人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快一星期，但德克萨斯从未见到过除她们之外的住户。

    楼道中的灯有一多半是坏的，黄昏的暗淡天光也无力穿过狭小的窗口。德克萨斯小心地摸索着布满灰尘的扶手，在黑暗中爬上楼梯。垃圾腐败的甜腥味与灰尘味混杂在潮湿的霉味里，浑浊的空气令人生厌。恶劣的环境意味着廉价的租金——但这里已经比之前的窝棚好太多，至少可以让冬天好过些。

    可以想象得到，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在整个叙拉古都少见的穷人。只有楼道里不断更新的垃圾和偶尔在楼道里大声恐吓的讨债人能证明这些门后确实生活着居民。德克萨斯抬起头来，一盏昏黄的壁灯正悬在第四层的门廊。一个穿着土黄色大衣的中年男人正烦躁地敲着一扇门，从那人愤怒的眼神中可以猜出，他八成是这户人家的债主。

    德克萨斯没有理会他，低下头后迅速向上一层走去。那男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继续大力拍打面前的木门。

    刚刚那层的昏暗灯光是楼道中难得还亮着的光源，就连楼梯间窗口外的天空也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德克萨斯小心地踩着台阶，在黑暗中爬到了第六楼。她在门前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污泥和雪水抖落。接着先轻轻敲了两下门，最后才摸索着将钥匙插进锁孔。

    推开门，屋里的光立刻照亮她的面颊。室内温暖的空气中是她所熟悉的气味，是她自己发丝间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倚靠在窗边的拉普兰德将目光从楼下那条德克萨斯刚刚走过的小巷中收回，然后冲着刚刚进门的德克萨斯笑笑。

    “我以为你会回来地晚些。”拉普兰德走过来，替德克萨斯脱下厚重的大衣。

    “为什么？”德克萨斯将宽檐帽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转身将怀中的纸袋放上桌子。她一件一件地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拉普兰德则走过来摆弄着她放到桌子上的两个罐头。

    “今天是平安夜嘛……”拉普兰德犹豫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想去市区里逛逛集市。”

    德克萨斯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拉普兰德后笑了一下。她从纸袋中拿出最后一件东西，然后说道：“那……圣诞快乐？”

    那只圆滚滚的橙子躺在德克萨斯的手里，被纤细的手指所托起。昏黄的灯泡发出暖色灯晕，橙红的果皮在这间狭小的屋内泛着柔和的光。

    那只橙子被拉普兰德接过，在她的手里滚了一圈。德克萨斯将纸袋折好后塞到桌子上的一只罐子里，接着走到一尊小火炉前。她蹲下身子，熟练地打开炉门，向其中添了几块木炭。

    拉普兰德将手中的橙子轻放到桌子上，然后默默坐到沙发里，伸手拧转收音机的调频。其中播送的新闻在这几天循环播报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本市警方对犯罪活动的有力打击。

    “……目前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长期盘踞在我市的恶性犯罪集团已经崩溃，黑帮头子阿尔伯特·比安奇被警方击毙……”

    拉普兰德伸手想要切换频道，但被德克萨斯抬手制止了。

    “……特别行动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我市的犯罪率已经达到了最近三十五年来的最低点。来自警局的内部消息透露，警方有望在今年圣诞节前取得行动的彻底胜利。市政部门或许可以考虑取消圣诞假期期间的宵禁，允许市民们在圣诞夜当晚走上街头庆贺节日……”

    “那位警长做的不错。”德克萨斯抬手从柜子里取出一口汤锅，一边转头向拉普兰德说道。

    但拉普兰德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将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收音机里播放着应景的圣诞歌曲，窗外的夜色中似乎又开始飘雪。拉普兰德端起一盆蔬菜，走到水龙头前清洗。这间只有一个房间的屋子既是厨房，也是起居室。

    两个人处理着晚饭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