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南城的街巷，比城北更加密集。

    张述古对汴京倒不陌生，年少时也曾来汴京专心举业。他虽不曾多来南城，但对这里的人情风俗还是听过不少，因此并不轻易进街巷——这对外乡人来说，总是有些风险。

    蔡世佑在前封快信中，也只说他在南城一名老军家中，街巷名只是粗略提及。张述古在杭州得报后，便认为武陆社很有报道价值——官府正在尝试管制报道。

    在更加详细的禁令出台前，张述古认为应该做一篇较为深入的报道。新法式显然会用于军事，这将怎样影响陕西战事？又怎样进一步影响江南粮价、铁价？这两个问题，都是张述古已经想到的关键点。

    因为陕西战事的持续，两年以来江南粮价、铁价不断上涨，这不但涉及市井百姓，也关系士绅贤达。棉花、水稻的种植应该如何分配，以及海外贸易时优先采买的物产顺序，都是士绅贤达们必须要斟酌考虑的难题。

    如果能解释清楚这两个关键点，或者说剖解明白士绅贤达们的难题，无疑将提高《武林时评》的声誉，将之从杭州推向两浙乃至整个江南地区。

    在嘱咐下属继续追踪粮价、铁价之余，他便轻舟简从，以最快的速度入京。

    而他孤身来见蔡世佑，亦足见迫切。

    因有客人来访，王老军将家人们召集，免得添乱。蔡世佑却不想给他添麻烦，稍整衣冠，便将写到一半的书信带上，前去街口见张述古。

    两人匆匆一礼，便往南薰门去。张述古图方便，便在南薰门附近寻个住店落脚。他的仆人，此时正在住店中看顾行李、细软。

    南城的住店便宜，但须得主顾自己费心。

    南薰门附近的食铺，多数兼营下酒店营生，酒色赌斗齐全。若往西去，便有各色行院，灯火摇曳，词曲动人，南城酒色行情半数由此执掌；若往东去，更有京畿江湖，跑马卖解，斗鸡斗狗，南城关扑热闹，倒有七分聚在此地。

    张述古与蔡世佑并没有走远，只是寻到一间临街食铺，便进去吃用。

    不比京师正店，或者会仙楼那等气派酒楼。南城食铺里没有银器好用，便只有寻常竹木餐具，几副酒杯倒是瓷器，但看起来也很有些年头。

    南城酒食，胜在实惠，可未必合张述古口味。他本人倒不在意，将几个揽事闲汉、扎客妓女打发走，两人便以一二小菜下酒，聊起武陆社之事。

    蔡世佑当先将那半封信递给张述古。

    “我倒有些饿了，你便讲来就是。”张述古并不看字纸，只让蔡世佑讲说。

    后者闻言点头，便即说起这武陆社。

    武陆社的来历究竟，蔡世佑近日来算是有所掌握。工部虞部司员外郎孙用宾，与一名禁中铁匠、一名工部吏一同研发出这新法式，据说事关以铁铸炮。

    而兵部、枢密院都瞧中这法式，争夺不下后，这才授予专利之权，让武陆社来经营。

    这种零碎情报，让张述古皱起眉头。但考虑到汴京形势，以及郑祖兴曾警告过蔡世佑，他又不好苛责。既然派蔡世佑来，便是信得过他在报道尺度上的把握。

    “铸炮可以确定……”张述古边想边说，“那陕西会有更多火炮？”

    “更多，或者更大。”蔡世佑回道，“既然枢密院、兵部、工部都要争这功劳，那定然有益于陕西战事。”

    张述古赞同的点点头。

    武陆社虽然说是由武岚、陆承义来经营，但蔡世佑认为孙用宾才是关键。可惜其一直待在齐家庄，蔡世佑根本见不到。故此，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见陆承义。可又恰逢其获赐爵、幸得子，左右邻里、亲戚朋友都往来恭贺，一时也见不着。他倒尝试过留下名帖，但至今并无回音。

    “缘何不去见武岚？”张述古疑惑道。

    “其本是禁中后苑作铁匠，这番做了富贵员外，排场倒比孙库部还大些。”蔡世佑笑道，“等闲人近不得身。”

    虽然蔡世佑说的轻松，但张述古也能听出其中的不甘。

    “这倒未必是他想摆排场。”张述古安抚道，“既然郑侯提点过你，想来官府也很知他紧要。汴京正月里闹过大案，宰执相公们重视他也不为过。”

    “东家说的是。”

    “这般看来，倒是这陆承义最好接近。”

    蔡世佑摇头道：“这却未必。我也是近日才晓得，他父亲乃是宫中大貂珰，便是正月里兴大狱的陆朝恩。若不然他一个河北人，便是献了这发明，也很难得赐爵。”

    既然是大貂珰之子，那张述古也不得不谨慎。一是要防备士林乃至东南士绅贤达的不满，二是要小心那位大貂珰使坏。

    武陆社的报道，似乎陷入一场僵局中。不过张述古并不是轻易认输之人，他仍准备再试着接触一番孙用宾。

    因为只从孙用宾的取舍来看，其显然有志于进取——不然何必献出发明。张述古的想法，便是尝试与孙用宾达成一种合作：通过《武林时评》的报道，来帮助孙用宾进取。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