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瞧得火炉熄了，连忙去灶间寻炭。几个力役仆厮见了，权作未见，只是心里看他笑话。灶上的粥食尚温，只是炉上的酒却发凉。若教葛守逊知晓，免不得一顿打骂。

    这小黄门名叫刘乙丙，他是年前出发，年后才抵达瑞宋岛。葛守逊问过，才知道是陆朝恩在宫中美言，入内省终于要顾及葛守逊的体面，给他派来一名随侍的小黄门。不过葛守逊并不领情，只以为是陆朝恩等人要给自己回京设障碍，名为随侍，实则监视。因此刘乙丙虽然谨小慎微，仍免不了被葛守逊苛责。

    今日葛守逊会客，茶汤早已用过。客人走后，便吩咐刘乙丙温酒备粥，并无交待几时用。好在葛从义趁着年节来过一次，交待过一些葛守逊的饮食偏好，否则当真无所适从。

    临行前，陆朝恩嘱咐他仔细照料葛守逊。刘乙丙自然不敢不听。这厨上厨下的活计都得他亲力亲为。他方才偷闲去略歇一会，不料回来炉上的酒就凉了。即便知道有滑头搞鬼，给他难堪，却也无暇计较，更不好声张。只得匆匆取来上等米酒，先放到灶上烘着，又去将火炉重新布炭，因为着急，生火时还呛了几下。

    屋里随后传来几声咳嗽，他便将灶上的酒放到火炉上的铁皮盆里。连忙盛了粥食送到屋中。

    “有人来过吗？”

    “驿铺公人来过，留了东西在窗台。”

    “取来我看。”

    葛守逊接过一摞书信，略略翻检，便找到了侄子葛从义的来信。他连忙将刘乙丙打发了，自己取出几本古旧书籍，亲自解起花字来。

    查无此人。

    葛守逊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一炷香后，刘乙丙再被唤进屋中，忽觉葛守逊和蔼很多。他以为是错觉，毕竟葛守逊仍冷着脸。

    “郑升回来过吗？”葛守逊问道。

    “回来过一次。说那契丹人老实，只在院里歇息，不曾会客。”小黄门照实说道。

    “你出去过？”葛守逊眼力强，看到刘乙丙鞋上泥点不少。

    “是。去前院歇息过，请都监责罚。”

    “哼。”葛守逊倒没发作，“若是郑升再回来，你将这给他。”。

    “是。”刘乙丙接过了葛守逊递来的一封帖子。

    葛守逊自顾说道：“若是那契丹人明日还不曾会客，便让郑升将这帖子递去。”

    “是。”

    刘乙丙闻到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极为舒服。

    可葛守逊自己的帖子并不用香。

    刘乙丙用过晚饭，还未见郑升回来，只得去寻他。

    这郑升却是葛守逊捡来的高丽逃人。据说当时海滩上十余人倒扑，济远军知军苏时秀找来医官逐个施救，便只这郑升活了下来。葛守逊说他有福运，在瑞宋岛帮他落了丁户，雇来做仆从。他自称是高丽乡民，全家逃荒来投朝廷，只是舟船近岸倾覆，遭逢大难。他原要卖身为奴，葛守逊以朝廷法度拒绝，只是雇来相帮外事。

    这人孔武有力，汉话丽音俱熟，外院诸人又敬又怕，十分服帖他。相比之下，刘乙丙就显得懦弱无能，时常被那些仆厮力役排挤。出门前，他先将米酒试过，才送进葛守逊屋里，禀明要去寻郑升。葛守逊“嗯”了一声便算允可。

    瑞宋岛的春寒比汴京好得多，刘乙丙一身麻衫葛衣也能行路。寻到郑升时，他正在茶馆里喝茶，短袖对襟，显一副好筋骨，让人一见便称好汉。郑升见到刘乙丙，倒十分热情：“刘内侍，快来坐。”

    原先两个同桌客人的也是仆厮打扮，见刘乙丙来了，他们连忙起身离开。

    “又是新伴当？”刘乙丙觉得那二人面生，随口问道。

    “是嘞。同是全罗道乡梓。说是在刘府讨生活。”郑升随口应道，“刘内侍可有什么吩咐？”

    刘乙丙连忙摆手说道：“是

    都监吩咐。”

    郑升听完刘乙丙所讲，便双手接过那帖子，笑道：“这帖子可值钱的很。”

    刘乙丙不明所以，只是点头。二人闲谈两句，刘乙丙便就告辞，郑升连忙送了出去。

    一待刘乙丙走远，先前走开的两个仆厮便聚到郑升身后。郑升看着手中的帖子，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他才回头低声说道：“便让那辽狗再活一晚。”

    “是。”两个仆厮并无异议，应命之后，便就分头去安排，将原本准备发动的袭击延后。

    郑升看着不远处的高丽商馆，慢慢退入到夜幕中。

    高丽商馆，二楼东室。

    图巴撒把宁将书信收好，走出房间。两个皮室军护卫连忙行礼，他们的性命便是他老父救下的，后来又是晋王从女直人那里赎回，在这孤悬海外的瑞宋岛，可以称得上忠诚可靠。他仔细打量起这座商馆，三五层的建筑在瑞宋岛并不多见。最让人不解的是，四周三五层的楼舍，偏偏中间留着一大片空地。

    “巴将军。”一个驿卒服色的高丽人说道。

    图巴撒把宁的两个护卫连忙挡在身前，他们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