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英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望着亭中那绿衫女子，一时入迷。两个伴当提醒之下，才回过神来，往亭中迈步。

    这亭子既非胜景，亦非古迹。只因与白水潭诸学距离合适，又算宽阔，常有蒙学、女学的子弟来此闲逛。他们学着父母兄姊的样子，结个读书社或者时文社，多半是图个借口，也有少数真是为了砥砺学问。

    如今正值春沐，蒙学与女学尚未开课，即便出来玩闹，也多是白家村或者寄宿在村中的子弟，如唐杰英这般自城里赶来的并不多。

    “杰英，你在城里等我们不是更好？”亭中一个胖少年道，“何必白白浪费马力。”

    “大家都早早来此，我怎能躲懒？”唐杰英笑道。

    他比寻常孩子懂事些，竭力克制着不再去看那绿衫少女。

    随他同来的两个伴当，亦上前与众人分点心与糖果。与寻常货郎走街串巷时所卖的糖豆不同，这都是十足真糖，依照唐家秘法作成，混得各类坚果、果脯于内，有半块手掌那么大，绝非一文钱七个的糖豆能比。

    一众少年男女心思便都聚到食物上，谁也不再关心唐杰英的来意，只是与他说些节庆新闻，间或有取了糕点和糖果的便来致谢，顺便就问起他神兽“麒麟”的故事。

    这正挠到唐杰英痒处。

    他一边塞了两块糖果给提问者，一边中气十足的讲说那“麒麟”瑞兽的种种奇特之处。不远处略显矜持的绿衫少女，本是被弟弟带来，并不好上前凑趣。她随着弟弟站得稍远，四下看顾无人处。因唐杰英说的有趣，她也顺风耳般听得几许，面上渐有笑意。

    唐杰英正说到一半，雇好的两辆马车便就到了。一众少年既不肯耽搁行程，也不肯漏过故事，便拉了唐杰英一同上了前车，唐杰英不及与绿衫少女招呼，只好给伴当一个眼色。那唐家伴当心里好笑，脚下却不怠慢，将剩余的糖果与点心一并交了给走在最后的绿衫少女。

    她倒没有推辞，一边走一边分润妥帖，几位女学童没有不满意的。因余得一些，大家一力让她留用。她俏生生谢过，上了马车却与她们咬文嚼字起来，将所余糖果点心，尽数送了“败者”作慰劳。

    而唐杰英等男学童，却在前一辆马车上。

    “杰英，这是咱们白鹭社的新社员，唤作钱清。祖上是朱仙镇的，今年才从姑苏回来。”

    “俺是去年回来的。”

    “对。去年。”方才做绍介人的胖少年连忙更正。

    “在下唐杰英，祖上也是汴京人，去年自江宁回来。”唐杰英客气道，“蒙各位同学信赖，合作一社。目下是我来主持。”

    “嗯。我听说咱们社里会有钱粮贴补，不知道要做些甚事？”钱清直言不讳。

    若不是这里有钱粮拿，他才没兴趣入什么白鹭社，便是仙鹤社、凤凰社又怎样。

    他只想权衡一番这钱粮拿的吃不吃力。如今不比从前，他若能替母亲省一文钱也是好的。若是姐姐能留下来进学更好。

    “你怎这般市侩。”一个瘦弱少年横眉道。

    其他四个少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唐杰英，有的觉得有趣，有的觉得无所谓，有的觉得羞愧。

    “结社讲出入自由，不管为何而来，缘何而去。总是好聚好散。”胖少年说完，咂了咂糖果。

    唐杰英想起母亲的言谈举止，亦扮作沉稳点头。

    见钱清犹疑，才与他好言道：“这白鹭读书社原是凑趣，总以各人学业为重。只是既读圣贤书，不免要见贤思齐。那钱粮原是士绅良善捐出，资助好学之人与好义之士。

    平日里若是学问精进，自有好学钱粮相赠；若是力所能及，策应老弱孤寡，亦得好义钱粮可拿。咱们一同读书，非止是为一己前程，更是上报父母，下助老弱。亦是体悟圣贤之道。”

    “如此，倒是一桩义举。”钱清点头应下。

    为免被人轻视，如何领取钱粮，他也没追问。想来这京师里各色员外极众，此类良善之辈虽然稀奇，但总不会太寒酸。

    路上行人不多，南熏门倒是警戒如常，不过两车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男女，兵士也没有让他们下车，只是验看了车夫的身引行牌[1]，便就放行。城里积雪早就清理干净，随着车轮在石板路上响动，榆林巷口渐渐呈现在车窗前。

    唐杰英待车停稳，便招呼到：“咱们下车吧，榆林巷到了。”

    前后两车，十余位少年一进榆林巷，便见左近铺子多数是锁将军和帘校尉掌店，不好接待客人。只有巷口十余丈外有得几分生气，不时有车马行人进出。

    几个少年都看向唐杰英，唐杰英点头笑道：“那里便是李记了。今日各位同学便挑选一个傀儡娃娃或者别的玩具，社中出钱。”

    一阵欢呼响了起来，接着才传来少女们温柔的掌声。

    “可不要着急。”唐杰英笑着拦住胖少年，“李庆，这次可须得做文章。”

    “啊？”李庆有些意外，“什么文章？”

    “这李记傀儡颇为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