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彤发现，自己终究是一个有野心的普通人。而王世崇，终究是一个还算普通的野心家。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她重新坦诚相对，竟是在王世崇转身出门的那一瞬间。

    “他终究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呐。”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林嘉彤咬了咬嘴唇，“你待我如何，我便待你如何。”

    ……

    “我们走。”王普焕对阿力打了个手势，“王世崇终于要出去了。”

    王普焕很是苦闷。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个王世崇真不愧是他的儿子，连城主府的防护措施都做得跟老爹的秘密基地一样滴水不漏，即便是王普焕也没有发现可以动手的机会，只能是潜伏着伺机而动。

    “我们若是成功了，北域的历史恐怕会被我们改写。”阿力说。

    “我不管。我现在只想完成我前半生的理想，然后回到我的地下室里安享晚年。”王普焕说，“王世崇也真是神奇，我跟他的地下基地，居然相互之间没有被发现。”

    “您怎么又开始考虑安享晚年了？”阿力问，“我们不是要不顾一切吗？”

    “人总是要有理想嘛，尽管我早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会昌馆留给那个孩子。活着总归是好的嘛，如果可以轻松地活着，目睹一下仇人的惨状，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王普焕笑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们的方案不变，半路截杀，顺带着灭掉一些闲杂人等。也不知道那一对小情侣的矛盾处理完了没有？如果能来帮忙就更好了。”

    说着，一身打杂洗地装扮的王普焕朝屋外走去，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打杂洗地装扮的阿力。打杂二人组挑着大桶小桶一摇一晃地朝便门走去，出了门拐了几个弯，却不见了踪影。这两个人像是从及凤城里消失了，被掩埋在北域大地的莽莽深雪之中。

    ……

    “你说他们的计划通吗？我们在这里候着。这里比上次的山林还要荒凉哎。”千里轻袖对覆霜杰说，“真的就那么准？卡着这个时间点？王普焕未免也太神了吧？你都不能做到这样吧？”

    “有一说一，我确实做不到。如果他成了，我也佩服他料事如神。”覆霜杰说，“但是他的计划就是这样要求，既然答应了人家助他一臂之力，总不能不来。”

    “太强了。”千里轻袖感慨，“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覆霜杰不吱声，只是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正处于战争时期，及凤州处处都是不景气的样子，这荒山野岭就更加没有商队的存在了。两人身处山包上的针叶树丛之中，凭借厚厚的枯枝掩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层层远山之间，一条白绸缎般的道路蜿蜒延伸，那就是通向及凤塔的驿道。惊天动地的光芒在道路那头的巴别贡山爆发之后，久久不息，混淆了白昼和黑夜，仿佛传说中的苍莽纪元一般。

    “你知道悲掠的传说吗？”千里轻袖忽然轻声问。

    “当然。斩断了白天和黑夜的晨昏使者。”覆霜杰微微点头，然后诵起古老的诗章，“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歌颂他，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咒骂他。人们载歌载舞，人们蛇蝎心肠。’传说苍莽纪元里没有黑夜和白天，一切都处在混沌与浑噩之中，先民凭借着本能狩猎作息。终于，悲掠在狩猎的时候探索到了世界的边缘，他用创世之初的光与火重塑了自己的长矛，用这支长矛刺死了深渊的巨兽。第一天就这样诞生了。悲掠看着太阳从自己面前升起来，将他包裹在炽热的火焰之中，不知所终。”

    “我感觉，及凤塔笼罩之处，没有晨昏。”千里轻袖轻声说，“这连我父亲都不能做到。这是神迹。这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啊。”覆霜杰说，“就算是神，也不能让这个世界回到悲掠之前的苍茫纪元。它的能量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

    “所有关于悲掠的故事到了那里就戛然而止了。但我知道一些后续。”千里轻袖把话题引回去，眨眨眼。

    “是吗？”覆霜杰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如果悲掠就这样消失了，我们又怎么知道这些故事呢？”千里轻袖卖关子。

    “传说终究是传说，很大程度源于想象。”覆霜杰摇摇头。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喔，小老弟。”千里轻袖轻笑，“人们都将通天塔当做传说，可我们都知道，那是历史事实。”

    “但这也不意味着历史起源自苍莽纪元吧？”

    “太阳出现、悲掠失踪之后，族人四处寻找而不得，直到有金色的血浆流淌到了先民的营地。先民中的勇士沿着金色血浆一路朔流而上，最后发现了那只闪耀着的长矛插在巨兽的心脏里。巨兽的尸体在月夜的清辉中消失不见，只剩下那长矛。然后，他们目睹了月亮的升起。第一夜诞生了。勇士将长矛带回了营地，才有了这些传说。”

    “所以，他是晨昏使者，而仅仅不是光明使者？”

    “没错。你们听到的只有前半段。”千里轻袖说，“及凤塔，用光明掩盖了黑暗，就像没有后半段的悲掠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