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益近，面前的车门咯吱打开，冽冽脚步踏近。我吞了口口水，赶紧使出沈欢教过我的龟息法蜷在角落，深怕呼吸再大一点，就被这只警觉的狐狸发现。

    他坐下来，屁股就在我的脑袋上方，这个位置真憋屈，但我一动也不敢动。车轱辘缓缓前移滑行，我激动得眯起眼睛，再忍耐一会儿，等他到目的地停泊，我就能找机会溜出去，回家求三哥，让他带我找到碧落，寻出银税名单！

    马蹄嗒嗒往西北方向行进，行路十里，外边丝竹绵绵，胡舞旋律靡靡，来了碎玉楼的地盘？我捂嘴嗤嗤一笑，这杨大公子，真是状若正经内心闷骚，以前约他他不来，原来是要悄咪咪一个人来。这快活地人多眼杂，倒是合了我的胃口，要留要走，都会相当方便。

    正心旷神怡畅想前景，耳边“哐当”一声，左边胳膊突然一沉，眼前豁然一亮，正前的公文桌被踢翻一边，我已经跌跪在杨言面前。

    我下意识护住脑袋，折身端跪：“杨大人，是我是我，叶小五，不要打人。我只是看您出行匆匆，担心您的安危，跟出来看看。您可千万息怒，不要置气不要赶人。”

    外边大约是听到声响，已有人低声询问：“杨大人？”

    杨言语音淡然：“无事。继续前行。”转过头瞪着我，整个人都站起来：“跟着出来？早早躲在榻下，怕是蓄谋已久才对吧？别人是艺高人胆大，我看你倒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叶小五，你从小哭着喊着跟你三哥一起学千字文，却没学会写一个怕字是不是？杜若呢，她不是看着你的吗？”

    那声音咬着牙齿发出来的，看得出是真气到了。他素来冷静自持没什么情绪，这副挑眉瞪眼的模样出现在他脸上，倒显得分外生动。

    所谓兰芝玉树博文约礼的杨大公子，看来修为也不过如此啊。我三分吓到，担心他回头找杜若麻烦，又忍不住隐隐生起些舒畅得意：“杨大人，怪只怪，你们实在太小看我了。其实以前在姑苏，为了偷跑逃学出去玩，我惯会装病，惯会卖乖，并且，我还十分有耐性。为了博爹爹可怜，我能忍住整整两天不吃饭。为了方便逃跑躲避，我可以背下姑苏城整个地理走向，兵工农商分域，甚至路边随便指一条小巷，长宽折转，不在话下。你的那些禁卫，虽然个个机敏警醒武功高强，却是不大了解我，只当我是你的朋友，是个守礼周全事事谨顺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对我有所防范？而你自己也有过失，失在太爱干净，每次出门，马夫必用百合子薰香马匹车辆，置于院中挥散，正好给了我可乘之机！”

    杨言轻抚额头，面色已经恢复平素的清淡无波：“你倒是知道你行事的不周全！既然已经来了，现下并不方便再送你回去。你可知道，北向二十五里，偏西35，起丘陵，开阔地，这辆马车，即将去向哪里？”

    我掰着指头算：“北向十里，偏西30，碎玉楼。续行西北五里，当为马术蹴鞠场。偏西35，起丘陵……香山！是香山！你要去白马山庄是不是？你还骗我说你不敢去！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带上我，杨大人，你带上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