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站住。内庭的禁卫徐徐贯出，呈有各项纸砚箱卷物什，对着杨言俯首低语:“杨大人，枯井连着的地下室，暗门内的秘阁，都已经搜理干净。”

    杨言沉着脸摆摆手，诸人恭身埋首有序退下。他看着我:“现在只是请他们去协助调查。”

    我望着他：“现在只是……那以后呢？以后就说不好了，是不是？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劳官家这样兴师动众横闯民宅？”

    “如果你不放心，大可跟我去一趟京兆尹府。刑讯审问，你亦可在侧。”

    夜微凉。夏槐盛。

    京兆府内灯火通明，夜风吹的院内参天槐树呼呼作响。地下收押疑犯的牢狱寂静晦暗，江彬倚案端坐边侧，桌上灯油耗半，茶盏清凉，显然已等候多时。

    看到杨言，他站起来大步走上前：“三哥，叶灵则那边，小嫂子没给什么派头吃吧？”看到杨言身后的我，脸色顿窒，带着三分尴尬，挠挠头：“奥，小嫂子，你也来了。”

    我皱了眉头：“什么小嫂子？江大人官门正统，这样失礼不仪的话，当知是不兴乱讲的。”径直走过去坐下。他些微正色看着杨言，杨言面色无波，缓缓中心落座：“事已至今，我们追查的事情，不必再避讳她。”

    江彬抬眼睛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睫，挥挥手，身后木门缓缓拉开。

    铁栏之内，是一个浑身斑斑血迹被折磨得早看不出人样的囚犯。他卷缩在一角，颅骨外裂，眼睛鬼冥一般死寂空洞，整张脸面目全非，猩红的烂肉外翻，瘆着密密麻麻半干涸的黑色血块，混着汩汩溢出的新血沿露出的碎裂白骨盘延，说不出的可怜可怖，叫人几乎不忍多看一眼。

    我偏过头：“堂堂的京兆府尹，这是在对嫌犯刑讯逼供吗？”

    江彬讪笑着接过话头：“叶小姐，可不关三哥的事，这是在我们镇抚司打的。把他转移到这儿，是为了引他的同伴自投罗网。”倾首谄笑低语：“叶小姐也知道，我们锦衣卫向来是在烂人堆里打滚的行当，接触的人不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就是老奸巨猾阴险非常，不能以普通嫌犯待之。等闲刑具刑讯，明律也是允许的。”

    铁栏中的囚犯眼睛茫然看向我，眼睛突然泛起光，嘶声开口：“我知道的都已经招了，求求你们，你们答应过我的，放了他。他没有参与这件事，他只是为了救我……”

    这声音，是那天在船上劫持我的血丝眼的同伙独眼刀客！

    江彬哼了一声：“阶下之囚，你还有什么资格讲条件？罗桑都已经死了，你提供的消息，现下一文不值百无一用……”

    我攥着拳头，心中漫起一连串的疑问与难过。裴行之走进来，呈上一干公文物什，说：“杨大人……”看见我愣了一愣，很疑惑的样子。

    杨言沉了脸：“扭扭捏捏作甚，言语支吾吞吞吐吐，是变哑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