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很多针瓶筒罐的东西，神秘兮兮地表示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五毒六蛊邪门歪道，根本难不倒他。

    我很怀疑他，但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还是战战兢兢地让他拿金针扎了我的手取了血，放进一只褐色罐子里，装模作样研究了好久。然后他说：“这种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解决不了。”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气鼓鼓的瞪了叶灵运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就着火炙把针罐起码烤了十七八次毒，整整齐齐摆回箱子里，说：“小五，你也真傻。要拿解药，就去找崔明庭，要找崔明庭，去找杨言便是了。”

    我眯起眼睛，斜俾着他，悄声问：“叶老三，你知道什么消息？”

    他哼了一声：“我才从西域回来，能知道什么消息？我只知道，宝相府里的大公子杨言，蒲下两江巡察，朝堂要缺就已空将出来，上头明摆着是赐机会为擢升建功筑基呢。若是真的丢了朝廷要犯，你这半途登船的不速之客，你当你还能回得这叶府来？”

    我跟着哼了一声：“又不关我的事情，凭什么我回不来？”

    叶灵运轻敲我的脑袋：“锦衣卫的行事手段，杨大公子的处事风格，你还真是不了解得很。”伸手打着哈欠，他又说：“那个护身符，你找个时间亲自交给杨言，你这条小命，他保得住。还有，脑袋里不要总装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终归是要进杨家门的，以后要倚仗他的地方，可多的是。”

    我非常的不以为然，一则我对罗桑有过承诺，二则，时来尤长，我总会想着法子，解决掉这桩婚事的。

    叶灵运素来没心没肺，并不忧心我的人身健康，拍拍衣袖，要去睡回笼觉。并叮嘱我马上沐浴换装打扮，他对我目前带着海带味的一身装扮很是嫌弃，说我像个烧火丫头，灰头土脸，不适合跟在他身后见识纸醉金迷，上京繁华。

    我这几天确实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海上水贵，每天限量供应用取，只能粗略擦拭，倒真成个脏兮兮的烧火丫头了。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玫瑰浴，直到皮肤都泡出褶子了，我才爬起来。按叶灵运备的，换了一件古烟纹碧霞罗衣，流彩暗花云锦裙，外披软毛织锦披风，现下倒是符合他的审美了，但于我，束手束脚的，很不方便。

    梳好妆发，刚开始吃早点，叶灵运就蹦跶出来了。一顿风卷残云，我很不高兴：“三哥，你又不是我，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你怎么也这么馋，好意思抢我的萝卜糕？”

    他很不以为意：“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的么，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我气鼓鼓的：“如果你也在海上连续吃几天不见荤腥的豆腐饭，你就会明白了。”

    他看着我，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杨大公子只给你豆腐饭吃？这朝堂风头正盛的探花郎，真是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我真是再也不想理他了。兀自吃过早饭，他察我不悦，有心讨好我，带着我跟碧落东入紫禁外圈，上游京都城。这十里长街，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叶灵运领着我走进一座玉石坊，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碎玉楼”三个字。

    坊中琵琶胡琴绵绵，踏节的盘和鼓铿铿锵锵，碧色眼睛的美艳胡姬金纱轻罗，跳的是玉袖生风逍遥舒意的胡舞。我早料到叶灵运会带我到这种地方，毕竟，“灵山公子”最大的喜好，又还会有什么呢？

    正是正午时分，艳阳潋滟，但京都想来像叶灵运一样的闲人很多，坊间已然客座满堂。叶灵运领着我跟碧落走进去，一路都有相熟的姑娘调笑，又看着我嗔怪他找到新相好，他抚着额不时“家中舍妹”“纯属误会”的解释。我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昂首阔步跟着他走进二楼看台。不少他相熟的世家子招呼问询，他亦嬉笑着拱手寥寥回复过去。

    我不由笑道：“三哥，这京都再繁华，再锦簇，可跟你呆在姑苏，却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醉生梦死、歌舞升平。”

    楼下榭台上，胡女袅袅婷婷，舞成两支弯弯的柳叶翩鸿，众星捧月着一个半白胡子老者出来。

    叶灵运看得眼睛都直了，紧盯着榭台中心，轻摇着手中决丝扇：“你这话见识浅了。帝都烈烈堂皇，岂是区区姑苏偏隅可比拟。你再住阵子，时间久了，自然觉着上京的好处来。”他那决丝扇是西域决蝉子吐的决明丝所制，稀珍难觅，价值不菲，所以他摇得熙熙风舞，很是矫揉造作。

    榭台上的大叔，衣袖里掏出一个大红绸锦帕，遥遥一挥，飞出一只鸽子，扑腾着转悠一圈又飞回他的肩上。原来是个幻术大师，我不由高兴得拍起手来，碧落病了许久，本来恹恹的，也立时兴起，跟着喝起彩来。

    锦帕在白胡老者的手里妖曳流转，转瞬间已幻化成一顶黑皮毡帽。他对着台上台下环手打了个千，毡帽中飞出一片黑色飞禽，呜咽作语，竟是数只元宝大小的小黑蝙蝠，台下霎时已骚动簌语起来。

    老者转手回环，毡帽中抽出数束银丹草，口吐明火点燃，黑蝙蝠竟飞蛾扑火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