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里。”

    “在市里？”

    “他在市里做生意。装修。”

    “说具体地址。”

    王忠成感觉到了这个警察的怀疑，而这种感觉令他又怕又恨。

    刘长民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尖锐。他说：“具体地址。”

    众目睽睽之下，王忠成故作坦然，说：“中医院对面。”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七八天了。”

    这样的回答非常不负责。刘长民提高声调，说：“七天还是八天？”

    七天还是八天，记不准究竟是哪一天了，使劲想也想不出来，脑子一片空白，本来清醒的头脑在被这个警察的喝责之后一下子变成了一盆浆糊。他出汗了。身子颤抖起来。看得出，他在竭力保持姿态的平和，他的身体里，除了惧怕还有委屈，还有一团绞得很紧凑的怒火。

    “七天还是八天？”

    王忠成不回答。

    刘长民转身去查看收集在床上的尸块。

    最近十天连日阴雨，土地湿润，从尸体腐败程度、胃内食物残留、尿积量等勘验，结论是，死者死于六天前，即199年12月31日晚上九点至十点之间。尸体被分解成六块，头部、四肢和躯干，从切口形状上看，凶手先是用斧子之类的凶器砍下头颅，然后用更加锐利的刀具沿骨关节切割下四肢，经水洗之后，埋葬在地里。尸体之所以被狗们发现，是因为天气初晴气温升高，埋葬多日的尸体开始腐败发出气味。

    死者张国兴，本村人，男，现年二十八岁，已婚，有一父一母一妻一子，儿子三岁。

    现场除了一张叫王顺华的身份证外，没有其他任何线索。

    刘长民先去了死者张国兴的家。然后去了王顺华的家。

    经查，以上两处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扫过或翻新过的痕迹，绕村子外围一圈，也没有发现第一现场。

    张国兴的家很好找，从埋尸现场朝右上方走约三十米，穿过几笼整洁的竹丛就是死者家的后门。张家一家人都在哭。进门是间敞屋，屋里有一辆凤凰牌加重自行车，车的后架两边用两根粗柏木各架着一个竹筐，死者身前是做蔬菜生意的小贩，据说，他每天凌晨四点半前出门，骑车到绵竹县新市镇出货，单日天的七点前赶到孝泉镇农贸市场零售，双日天的七点前赶到柏隆镇的农贸市场零售。车筐内干干净净，没有水汽没有蔬菜和泥土残留。天井约五个平方，四间房包括厨房围在天井四周，从其中一道门可以通到李家，从另一道门可以通到刘家，家具简陋老式，客厅的一台二十四寸彩色电视机已经很有些年成了。

    张国兴于事发当日晚饭后出门，一直未归，没有报警。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跟他一起做蔬菜生意的一个亲戚前几天曾相邀死者一起去白马关那边进一批红苕。这个说辞刘长民不信。白马关到孝泉镇不过三小时车程，即使骑自行车也无非半天时间。据说，张国兴两口子是经亲戚介绍认识结婚的，婚前婚后感情稳定，她还是王顺华的初中同学。面对刘长民的疑问，张家上下除了哭泣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死者身前确有连着几天不着家的记录，每次都是去外地进货外地销货，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一把钱回家。

    王顺华的家在另一边，却不用从张国兴家出来，左穿右绕，过了十几道门七八个天井，来到一个约两个足球场大的大院子，王家住的是这个大院子的正房中的一部分，没有天井，四间房子又高又宽――虽然其中两间是由原来的一间隔离而成，门槛异常高厚，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也有一道门通向另外一户人家的天井，穿天井走两排木板墙的过道又到另一户人家。

    跟刚才走过的人家一样，家具简陋、土质地面被踩得泛出黄色的亮光，王家后门的阶沿上摆了一台大石磨，老掉牙的样式，据王忠成说，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来这里磨过豆浆做豆腐，过年的时候来磨炒米粉的人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