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经谢去，夜幕逐渐铺开。

    山中的轻风，裹着凉意，携着白雾，碗中鲜血荡起涟漪，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啼声，寂寥孤独。

    树影斑驳，男人抬头，便看见那一碗血见了底，只剩下香炉里的香还袅袅的冒着白烟。

    “谢谢狐仙大人！”男子看见眼前景象，非但没有怕，反而神情透着一股狂喜，仰天大笑的踉跄着跑下了山。

    笑声在林间一圈圈回荡，继辽面色平静，慢慢的往前走着，放在身侧的掌心纹路里，却来回淌着殷红的血，眼睛也慢慢变成了血红色。

    这血太苦了。

    卫容珏收拾完桌子上的一堆残羹冷炙，累的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半根手指都不欲在动分毫。

    迫于新主子的威力，以及对自己现在处境的十分认识得当，卫容珏休息了一会儿，便从自己的院子去了继辽的院子。

    不让碰里屋，院子总是可以打扫的，院中种着一颗不知多少年的桃树，枝干粗的他一个人都抱不过来。

    这个季节本是结果的时候，可这棵桃树却是连芽也没发。

    卫容珏打扫完，看着时间尚早，自己无聊，只好出了院子随意溜达，去熟悉这偌大宫殿的环境。

    回来时，已经到了黄昏，望了望拱门外，也未见有人回来。

    只好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两个胳膊拄在面前的石桌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百无聊赖。

    他来到这里，一共遇见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昨日晚上那只母狐狸，再就是那个小娃娃，见得次数最多的，便是那个长的好看的族长。

    他知我叫卫容珏，可我却不他姓甚名何，想必妖怪族长的名字，不能轻易泄露？

    这么大一个宫殿，却完全看不到别的人，或者说别的什么狐狸，天边大朵大朵火焰般燃烧的晚霞，涂抹在青山上，披洒在青青草地，融化在碧绿的河流里。

    卫容珏抬头看的出了神，他从未在城里看见过这么近，这么好看的云，晚霞照的人的脸都像是醉入了红云里，像是比三月份桃花还要艳丽。

    卫容珏在外边等到了天都擦黑，继辽也没有回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云梦宫里，是踽踽独行的。

    他回头看向身后，连影子也没有，就连顾影自怜，自己也配不得。

    卫容珏起身，踱步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很是失落的进了自己的屋子，打开包袱，拿了两块点心，食之无味，孤独漫上心头。

    这芝麻凤凰卷也是苦的。

    到了晚间亥时，继辽终于回了云梦宫，过了长安河，进入长安门，右边吵闹嬉笑声不觉，左边一片寂寥，继辽从左边绕过大殿，绕过膳食房，经过了深处的揽月阁。

    终于站在攸宁轩的院子外，踟蹰一瞬，脚下步子便停了下来，顿了顿，还是往旁边拐去。

    进了院子，停在屋子前，望着牌匾上镀了金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字，攸归轩，行善积德，福有攸归，他虽是妖，却知人间常说良心二字。

    君子攸宁，攸宁轩是他住的院子，王住的地方，幽静安宁。

    他总提醒着自己，是妖，也应有心，就算他不需积德，恶事也不愿去碰，不然，他如何对得起唯他马首是瞻的族人。

    就算与他做交易也要看是否伤天害理，是否毁人命数，精怪，也是会动恻隐之心的。

    屋子里的灯熄了，整个后院便都变成了黑色，继辽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灯灭的一瞬，继辽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可能是云梦宫的后院许久没见，除了自己屋以外的光亮，也可能只是想看看攸归二字吧。

    傍晚他去城中，见了庖厨的娘子，刀口非但不愈合，反而逐渐出现了溃烂之势，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刀口周围分明下了青色咒印。

    这哪里是好不了，这分明是不想好，这情形看来，是与其他鬼怪做了交易，代价便是整张脸。

    继辽无法，血都已经拿了，便也不能不管，继辽眯眼，倒像是青蛇家的。

    若是要冲开其他族的精怪下的咒印，道行浅的小妖倒是简单，道行深的…那便如那日月圆之日，救卫容珏那两个魂灵一般，需耗费他不少灵力。

    控制不住兽化不说，寻常百姓家院子没有高墙，定会惹得其他麻烦。

    做交易…那那个纨绔子弟…

    遂传声让嫣红去查那日轻薄她的富家子弟，一盏茶的功夫嫣红便回来告诉他，那纨绔子弟，是礼部侍郎的幼子，不学无术，只知道给他老子惹事。

    “身体现在如何？”继辽听完问道。

    “身体？看着属实能还能作天作地闹数年。”嫣红心下不解，怎么族长关系起一个只知道享乐公子哥是否康健的情况了。

    “昨日里还去那烟花柳巷之地，玩了好些时日，好不快话。”

    嫣红想了想，又说道，说完似是心有所感，眼神变得迷离，伸出舌尖添了添自己的朱唇，柔如无骨的倚在了身后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