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宇文垒自离开重阳观至今五月有余，早过了曾应允二师伯少则三月，迟不过五月返回观庵的限定。眼下也已进入霜天时节，一路来秋生泽国，残暑全消，凉飙吹面，无边落木，又作萧萧而下。

    他历经千难万苦终于到了常川府，盘算下去不出十天即可归山，心情自是激昂，在路旁歇息片刻，便要打算启程。

    待他听到背后说话之人，心中微微一惊，暗道：一路来，我心法修行从不曾落下，大小周天反复交替修炼，是以愈加的耳聪目明，血气和平，即便是树叶从枝头飘下来的声音也能听到。

    居然有人能站在我背后三尺处，我却还丝毫无察，倘是师父、师伯这些前辈高人倒还罢了，可是听她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少女。

    想到这里，宇文垒回头望去，果见身后亭亭玉立站着一位身披白纱的少女，他一看之下，竟自呆在当场。

    但见那少女与己年龄相仿，姿容清秀绝俗，貌比天仙，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烟薄雾，皓洁如玉的脸庞上隐隐透出晕红之色，一对眸子更是生的流波转盼，莹然有神。

    宇文垒见她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忙低下了头，但觉心头怦怦直跳，却仍是忍不住微微瞥去。再看下去，见她云鬓蓬松，用一条白丝带松松挽着一髻。除去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外，身材颀长，竟全身雪白。

    宇文垒心头不自禁的涌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八个字来，她生得实在是太美了，就算是仙子神女下凡，也莫不过如此吧！

    眼前的少女，实是完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毫无任何的瑕疵。

    那少女见宇文垒怔怔看着自己，微微轻颦蹙眉，问道：“难道是我突然出现，吓到你了吗？”她声音婉转温柔，便似三月的春风，又若溪中的流水，汩汩流淌，一下子涌进入了宇文垒心田。令他不由得全身一震，就仿佛那本已枯萎的种子，一瞬间的生了根，抽了芽，长了叶，开了花……

    宇文垒抬起头来，正好与她目光相对。他更是一颗心突突狂跳，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轩……轩辕台，在……在这东南的杻……杻阳山里。”说着伸手慌乱的一指方位。

    那少女轻轻颔首，算是谢过，踱步便向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宇文垒呆呆的，就见她步履轻盈，衣袂飘飞，带起香泽微熏，如凌空虚渡一般掠过，愈加显得的惊世绝俗，滋神端严。

    “喂，臭小子，真是个好色的下贱坯子，双眼直勾勾盯着我姊姊看，都不带眨一下，天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稚气的声音从那少女身旁突然传出，吓了宇文垒一跳。

    他低头这才察觉，在那少女身旁竟跟着一个身形矮小，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女娃娃。那女娃儿也是一身素衣，正昂着头盯着他看，一脸的鄙弃蔑视神情，又道：“哼，只怕是你这小淫贼，只顾着看姊姊，该不会连我也没注意到吧？”

    宇文垒被她点破，惶窘不安，又见她伶牙俐齿，只得讪讪反驳道：“你虽是矮小，我也是有看见了。”

    那女娃儿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继续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黑不溜秋的模样，姊姊才不会稀罕。”

    宇文垒脸上更加红了，额头冷汗涔涔，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少女蓦地于袖中伸出玉腕冰肤的右手，滑若无骨般牵起女娃儿的左手，口中却道：“绯胭，休得胡言乱语，快些走吧。”

    提气而起，带着那叫绯胭的女娃儿，轻飘飘落在一株大树顶端，随即再一个飞身纵跃，更如在空中飘浮的一朵白云般，向着东南而去。

    那突然降临的天仙少女又莫名突然的离去，过了良久，周遭再也嗅触不到她身上散发的微末幽香气息。宇文垒怅然若失，神思恍惚，顿了顿，迈开步子沿路径南而去。

    如此走了数里，他突然想起一事来：“那少女所问的轩辕台在杻阳山深处，可杻阳山乃是处在金乌府与常川府的边界上，并不完全属常川府所管辖。

    我下山前就曾不止一次听师父、师伯们提到过，金乌府上任护城教法门宗的开山立派之地便是建在那里。反正归观的佳期已误，我何不去杻阳山转一圈，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宇文垒打定主意后，心中竟然莫名的敞亮起来，胸中欢喜无限，眉毛清扬，嘴角微咧。他正欲行，忽地一个靓丽的倩影在脑海里浮现，正是一个柔弱的少女。那少女娴静淡雅，发上别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齿如含贝，娇嗔满面，正冲着他嫣然一笑。

    紫绡！对了，我已有半年未见她，也不知她现在修行的怎么样了，不行，我要早些回去，看她是否安好。

    霎时之间，宇文垒脑中乱如混沌，不知是该向南走，还是去向东行。

    他正自迟疑彷徨，为难不决之时，就听身后遥遥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人粗着嗓门叫道：“法门宗被重阳观剿灭多年，如今死灰复燃，竟向我们这些在野门派发出请柬，当真是嫌我们死的不够迟吗？他奶奶得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