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夏瑶做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梦。

    梦里，有张嫂，还有她的孩子。

    她们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不论夏瑶怎么呼喊，她们都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着，好似是要对着夏瑶哭诉着她们的冤屈与不甘。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令得夏瑶的心口一直紧紧的揪着。

    她想上去抱抱她们，可怎么都无法靠近她们。

    她知道那只是一场梦，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只能就这样，在梦中，一遍一遍听着她们惨绝人寰的哭声。

    “夏瑶！夏瑶！”耳边忽然传来的唤声，终于让夏瑶从梦中惊醒过来。

    猛地睁开眼，就见花繁正坐在自己床边，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醒了？没事吧？”

    夏瑶愣了一会儿，这才坐起身来，摇了摇头，“我没事。”却是惊觉自己太阳穴处湿湿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是在睡梦中哭了许久。

    “枕头都哭湿了。”花繁眉心微蹙，“当真没事？”

    夏瑶依旧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梦境那般真实，以至于她醒来之后还觉得心口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的。

    “没事就好。”花繁因着昨日对夏瑶发的脾气而觉得有些歉疚，却又不好意思道歉，只道，“今日茶楼并不忙，花希身子也大好了，想上街走走，你要不要一块儿？”

    花繁既然邀约，那便说明她没再生气了。

    夏瑶自然不会拒绝，道，“好，我梳洗一会儿就来。”

    “那，我去外头等你。”花繁说罢，便出了门去。

    而夏瑶依旧坐在床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令自个儿的心口舒服些。

    她在想，那个梦境会不会真是张嫂跟孩子的魂魄来找自己哭诉了。

    想到这儿，眼角又有泪落下，夏瑶忙抬手将眼泪拭去，昨日花希的话又在耳边重现。

    是啊，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再继续等下去了。

    时机，或许是需要自己去创造的。

    思及此，夏瑶便抛开了心中的愁绪，起身穿戴梳洗，易了容，这才出了门去。

    院里，花繁花希两姐弟已是等候多时。

    见到夏瑶出来，花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又是这面孔，我还真有些想念你之前的模样了。”

    也怪他自个儿，分明知道夏瑶如今绝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方才竟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夏瑶轻笑，“如今知道想念了？”一开始，花希可没给过她好脸子瞧。

    花希摇头，“实在是你现在这模样，太过面目可憎！”

    “我觉着挺好的。”花繁上前来，很是自然的揽过夏瑶，“别理他，要不是看他几年都不曾出门，我才不带他呢！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德行，还说别个面目可憎。”

    花希不乐意了，“我什么德行了？我这模样，不说是貌比潘安，那也是个翩翩公子吧！”

    “恶心巴拉的。”花繁不理会花希，自顾拉着夏瑶往外而去。

    而她留下的那四个字的评价，也让花希心塞得不行。

    今日茶楼，的确是没什么生意，往日这个时候茶楼少说也有五六桌坐着了，今日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桌，阿远一人足矣应付。

    而街上却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夏瑶忍不住问，怎么街上人多，店里生意反而少了？

    花繁有些意外的看着夏瑶，“你不知道？今日是五祭啊！”

    五祭。

    夏瑶恍然大悟。

    五祭，乃是大棠的传统节日，是祭祀已故亲友的日子，比清明节都还要隆重些，因常以鸡鸭鱼牛猪来祭祀，是以称为‘五祭’。

    要说这五祭为何要比清明节还隆重，乃是因为一个传说，相传五祭之日，凡有祖坟者，若不上山祭拜，便会遭已故亲友的记恨，鬼魂不得安息，将夜夜入梦，搅得人不得安宁。

    想起这个传说，夏瑶一下子就想到了自个儿夜里做的梦。

    难道，张嫂跟孩子也是因此才来她梦中。

    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夏瑶给否决了。

    鬼神之说，向来荒谬，她离京十年之久都不曾过过五祭，姚家这么多先粗，又何曾来搅和过她。

    “真热闹。”身旁，花希淡淡叹着。

    夏瑶发现，花希的眼里有光。

    花繁与花希自幼就被突厥捉了去做奴，后来虽被拓跋明钊所救，但花希却因着噬心蛊的折磨而日日待在屋中。

    兴许，这还是花希有生以来，第一次逛大棠的街。

    于是乎，这街上的一草一木于他而言都是新鲜的。

    看他那满怀欣喜，目不暇接的样子，就如同是一个刚睁开眼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

    夏瑶想，倘若她的孩子还活着，今日她抱着上街的时候，兴许那样子会跟花希的表情差不多吧。

    思及此，夏瑶忍不住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