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芜应声去了，裴钰歌这才抬步回去，映目满地的霜。她矮身去触摸，却见稍远处一角黑袍显现眼底，裴钰歌缓缓抬眸，起身。袍角暗色鸾纹繁复，袖口金线滚边是低调的奢华。行进间仿若起了金色的浪，裴钰歌抬眼看得见他脸上黑纱微动。

    明明只见了那一面，却还是一眼认出来。

    浅淡了嘴角的笑弧，裴钰歌声音淡漠，“是你。”

    黑纱飘落，月下的容颜绝代，风华倾城。穆南晟低低的应声，“嗯，是我。”

    方才拾起的梅还捻在指尖，穆南晟阖了眼听到女子带笑的问话。

    “怎么？想起来报恩了？”

    他睁眼直直的看进女子眼里，嘴角笑弧难得雅痞，“怎么就知我是惦记着报恩，不是惦记着你？”

    对上那一双带着笑的眸子，裴钰歌瞬间就慌乱。就是那样一双眸子曾经盈满了深情的看着她，说出那些让她无措的话。

    如今这带些调笑意味的话，就更让她意识到那些话或者并不是胡乱言语，而是认真的。

    耳边忽然传来淡漠的音，裴钰歌头脑一阵恍惚，只来得及听见三个字，“穆南晟。”

    回过神张嘴呢喃着，裴钰歌看见对眼人颔首笑弧浅浅，“我的名字。”恍惚着点了头，裴钰歌张嘴要说什么，却让穆南晟的话给拦在了口边。

    到许久以后她也记得，那夜的风雪里穆南晟一身黑袍是清正淡漠的风华，话音散在风里却嵌入她耳里。

    她听见他说，“你不必开口，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去了解。”

    事实向裴钰歌证明，有一个极度不寻常的初见，穆南晟做什么她都能接受的来。即便当时接受不来，过会儿缓一缓也就没什么了。

    就譬如方才在梅园里，那个背负寒霜的男子一字一顿的告诉她，“你记着我叫穆南晟就好，剩下的我会慢慢让你知道。”

    她竟只呆愣了几秒钟，随后就接受了他的这句话。

    摇头敛了心里繁杂的思绪，裴钰歌熄灯贴榻睡了。萧琨，明天就是重生来的第一次见面交锋，今夜可得养好了精神。

    月过东窗未留，熹微透窗入

    香芜伺候着裴钰歌起身梳妆，穿的是大夫人亲自挑的衣裳。云紫的裙，裙裾绘着天青暗纹，领口袖口以银线结朵幽兰，雅致里透出来是雍容。

    半张银面遮了她血红胎记，幽兰瓣开是透着雅韵。羊脂玉簪轻挽住流云髻，天青底洒杏花的披风裹了窈窕身量，眉间纹金花钿是水蓝的颜色，更衬几分风情。

    香芜一身蓝衣在旁边扶着，裴钰歌轻移了莲步，迈进厅堂。

    离开宴的时候虽说还早，厅堂里的人却是到了个齐全，就候着那所谓贵客了。裴钰歌低睫掩住了嗤笑意，娓娓做个礼就入了座。

    点心茶水一应俱全，裴钰歌伸指捻了块糕点入口，且先填着肚子。

    主座上裴忠同大夫人端盏细抿，一面瞧着裴钰歌这般模样蹙眉，一面侧首叮咛人注意些给裴钰歌那儿换盘点心茶水。

    婢女应声退了下去，不久就有膳房的人端了盘新的点心来。

    依旧青瓷纹兰花的浅口碟，糯软的枣花白桂宝塔状堆着。裴钰歌颔首示意，香芜抬手去接了换过桌几上这一盏下去。自然的，裴钰歌没忘了把那碟里最后一块儿糕点捻出来也吞掉。

    丝绢拭口，旁侧的婢女识趣递了碗粥来。白瓷釉蓝花的碗里，盛着是莲子百合粥。裴钰歌小口用了约摸半碗搁去了桌几上，身后人会意撤了下去。

    香芜替她换条丝帕别在腰间，裴钰歌就着原先的帕子打理好了，这才交与香芜身后的婢女，要她拿去收拾好了。

    打理妥当了，柔白的手这才端了珊瑚色的宝盏在手，掀盖撇沫轻抿，拭过口总算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大夫人轻微舒口气，回头就嗔怒着看裴忠一眼，低了声音同他嚼着舌根，“这可算是停了，再不停，怕是皇子殿下就要来了！”

    裴忠冷哼一声，心间只嗤道就是来了又如何？奈何势比人强，他虽说是知道萧琨不受宠，可也别无选择。

    眼见着裴钰歌填了填肚子，厅堂外也全然的亮堂了起来。浅浅阖了阖眸子，裴钰歌就听着门外有人高声喊，“四皇子殿下到！”

    话音里一身白袍的人跨进了厅堂来，裴钰歌默然起身，随着众人一道做礼。

    “四皇子殿下到来，微臣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裴大人哪里话……”

    矮了身子听着裴忠同萧琨这般寒暄，裴钰歌撇唇，低睫遮去满眼的不耐。半张幽兰刻画的银面衬着几许寥落青丝，粉唇微张呼吸着，入谁的眼竟是魅惑。

    礼数做的周全，寒暄过了人一应入了座。萧琨端着珊瑚宝盏，姿态是故作的优雅矜贵，“不知那，是裴府哪位小姐？”

    没指明也没具体道个特别处，裴忠一时间有些懵。却在下一瞬，明了。他怎么会看不见，那眼神，分明是盯着裴钰歌那边瞧的！

    同为男人，那般的眼神代表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