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村田商店依旧开着门，白色的灯光远远看去就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灯光之下，坐在收银台后面的老人正安静地抽着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瘦削的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指轻点着柜台，另一只手则拿着一部老人手机不断地翻动着。偶尔会有一些顾客进入商店，有半夜睡不着的人，也有一些不是人的，但老人都一视同仁地报以温和的微笑。

    这也让远处看着这间商店的杜林愈发地沉默了。

    明明仅仅只过了一天，但老人的身影却已经肉眼可见的单薄了几分——不过老人还是那副乐天知命的模样，不管是人是鬼都能笑着聊上两句。

    快乐的心情有助于疾病的治愈，而过度的悲伤就算是身体健康的人也会倒下。

    所以杜林才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呼……”

    吐出一口气，站在阴影中的杜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直到确认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和之后，才迈步走进了商店中。

    “您好，我又来了。这不之前答应过您吗？给您拿两条烟过来。”

    “这……那就多谢客人了。”

    看到烟卷，老人便不再和杜林客套了，当场便拆了一包出来，随后把剩下的烟卷都藏进了柜台里。

    老人的手机还摆在柜台的桌面上，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张合影。里面有杜林认识的老人，有老人的妻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站在他们的中间，一身职业装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但脸上的笑容却和老人一样温和。

    杜林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

    “这是我女儿，村田加奈。”

    藏好了烟卷的老人抬起头，发现杜林的视线停留在了手机上，脸上便挂起了自豪的笑容。

    “怎么样，很漂亮吧？我跟你讲，别看她年纪轻，现在都已经是正职的中学老师了。想当年我就是因为觉得老师太严厉才犯傻不去上学的，没想到生了个女儿之后居然当了老师哈哈哈哈哈……“

    一说起自己的女儿，老人的话便停不下来了，话语间满是对女儿的赞扬——但老人的话杜林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的脑子里已经全都被“村田加奈”这个名字占满了。

    【村田加奈，女，二十五岁，埼玉大学毕业，后于尾久八幡中学任国语教师，品行端正，风评良好，生前最后出现地点为日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门前】

    被记载在档案上的只有这短短一句话，但是从老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出奇的长。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老婆子还催她来着，总说让她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

    老人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话语间带着些许的唏嘘。

    “那孩子就总是说自己忙，上完课又要带补习班，没时间。其实我也明白，年轻人嘛，事业心都重，都想趁着年轻多挣点。我这病也是，我自己没什么，倒是拖累着老婆子跟孩子累心了……她们已经很久都没笑过了。”

    “嗯……”

    杜林张了张嘴，但却又陷入了沉默。

    “嗨！等我病好了就没事了！”

    眼看杜林的脸色有些不对，老人又露出了那副豪爽的笑脸。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这点小病去做个手术就没事了。等病好了之后我可得好好带她们两个出去散散心，说起来上次全家一块出去旅行还是两年前来着……对了，客人你是中国人吧，如果是三个人去中国旅行的话，会不会很贵？”

    “这……不会不会，最贵的也就是来回的机票钱。”

    杜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除了往返机票之外，吃饭住宿之类的都好说。您打算去哪里？”

    “长城吧，记得那孩子小时候就说想过去看看。”

    老人回忆了一下。

    “还有小笼包，炸酱面，烤鸭，天津饭……对了，去天津的话是不是就能吃到正宗的天津饭了？我总觉得车站那边的中华料理做出来的天津饭不太好吃，口味好像有问题……”

    “嗯……”

    杜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天津饭虽然挂了个中华料理的名字，但实际上并不是中餐，去了天津也不可能吃得到的。

    但老人却是不知道这个的，夹着烟卷的老人依旧在说着他关于旅行的计划，时不时还会问杜林咨询一下，但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杜林在听。偶尔会有几个顾客过来，但看到老人在谈笑之后便悄悄地退去了，只留下老人和杜林在灯光之下天南海北地聊着天，说着那些关于旅行和美食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谈笑声太大的缘故，老人的妻子都出来看了一眼，可看到老人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之后，老人的妻子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气势汹汹的过来掐灭老人的烟卷，反而端了两杯热茶过来，随后搬了个凳子坐在老人身边，一边看着老人喝茶的样子，一边静静地听着老人说着。

    “反正等去了之后，我一定要爬一次长城……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吗？说没去过长城的男人称不上好男人。”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