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金菊吐蕊素绒夹袄，凌月找来一件烟霞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给我系上：“天寒地冻，小姐本就身子不好，可得多穿点，往年这个时候早下了雪，您快去快回，仔细冻着。”

    我一听要下雪，便把披风解了，问：“皇上送我的那支水芙蓉玉步摇带来了吗？”

    “带来了。”映雪给我找了出来。对着菱花镜，给我插上发髻上：“小姐的脸色太苍白了，奴婢给您涂点胭脂。”

    “不，我是去为爹求情，自然是越憔悴越好，就怕皇上不肯见我。”

    “不会的，小姐毕竟是皇上心上人，不会这么无情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此番前去，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襄王因为替我爹求情罚了一年的俸禄，王府里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我已经很愧疚了，自从家逢变故，贵太妃是见我就眼烦，若不是襄王一再挽留，我前几日便走了，实在是不放心娘孤零零一个人守着家，甄氏早已搬回娘家。

    我将赤龙令牌紧紧的撰在手心：“你们俩把衣物都收拾好，等我回来辞别贵太妃，咱们就回府。”

    “太妃一早就进了宫。”凌月道。

    我疑惑不解：“她进宫做什么？”

    映雪打量了下窗外没人，将窗子紧闭，对我小声又神秘的说道：“我听王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说是宫里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映雪这人比较外向，到哪都是自来熟，本来就爱说话，想要和府里的人打成一片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圣母皇太后，一夜白头！”

    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睿亲王死得那天！”

    “难怪贵太妃一早进了宫，许是才得知的消息特意去探望。”凌月道。

    映雪挑眉：“探望？我看是去打探虚实，看笑话还差不多！”

    我站起身，急匆匆的走出门外，襄王已经备好了马车，与我一同进宫。

    车里置着八卦熏笼，放下帘子便感到阵阵暖意，他见我穿的单薄，把手里的掐丝珐琅手炉放在我怀里揣着，我凝视着襄王，一直以来都是在为我奔波打点，此生欠他的情是还不清了。

    “宫里的传闻是真的吗？皇太后还好吗？”我问。

    “我并未亲眼所见，太后近来一直在佛堂念经，谁都不见。”

    默了半晌，襄王又道：“当年川州的赈灾贪污案，宁阳知县聂仁昌因要越级上报，主仆二十余口惨遭灭门，后来不知道折子怎么到了皇上的那里，下令彻查，从知府到抚台衙门到天子脚下前前后后牵扯到大小十名官员，当年斩杀的刘泰也是十四叔的门生，这案子查到他那里查到他那里便终结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想不到时至今日还能翻出来。”

    “是甄氏告的秘！她手里撰着我爹的账本。”

    襄王摇头喟叹：“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女人若是狠毒起来，真真叫人脊背发麻！”

    他刚才说聂仁昌，是和聂云一个姓，我突然想起元宵节那天晚上：“你说聂仁昌全家灭门，可有幸存？”

    “听说妻子和儿子不知踪迹，这些年活不见人，死没见尸。”

    妻子和儿子：“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这我就不知了。”

    我低头沉思，如果真是聂云，那他不是恨毒了我爹，难怪他会对长风下手，会对摄政王满心满腹的敌意，逍遥定是在元宵节那晚便已知道他的身份，不然折子怎么会到他手里，后来，他迟迟不肯来见我，一定是因我爹迁怒于我，这事关川州百姓的性命，就算是摄政王的下令，他也不能灭了人全家……如今种下了因果，你让我如何去求皇上，我的心已彻底冰凉。

    我让襄王在宫外等我，独自去了乾清宫，我知道我出宫后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我也知道他一定算准了我会去求他，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我爹一条命，这几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因为他早把碧瑶的死算在了我爹的头上，一路上鞭声回响，一声紧接着一声，像是抽在我身上，逍遥命人掘了睿亲王华丽的坟墓，挖出了尸体，命人挂在城楼上，每日用棍子打，用鞭子抽，还砍了脑袋，鞭尸示众，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像是出现在眼前，直另我反胃干呕，然而皇太后始终未有插手过问，她只能跪在佛堂里独自的承受，默默的致哀。

    我从晌午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天黑，他不肯见我，我就一直跪着，曾经因为我在慈宁宫受罚，他立即赶了过来，如今我就跪在他门外，他也能坐到视若无睹，他可以有情可以无情，他是帝王，一将功成万骨枯，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下，在没有跟他做对的人睿亲王一党几乎不是幽禁，就是以贪污罪，某乱罪赐死。他亲政后的第一件事他便加封了郑亲王为和硕郑亲王，金銮殿上，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九五之尊，天子威仪，不容侵犯，指挥诸将，旁若无人。

    我抚了下膝盖，立在冷风中，早已没了知觉，小吴一直苦劝我回去，我说见不到皇上，我就一直跪着。他给我备了斗篷我不肯披，给我搬了炭盆，被我打翻，脸上一滴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