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宇文絮，宇文絮连忙噤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眼见着长恭领着她走到这条路越来越熟悉，似是通往镜花苑的路，宇文絮忍不住问了出来。

    镜花苑，自从宇文邕将仁纲交到长恭手上，五年来，仁纲一直被软禁在这里，但与其说是软禁，不如说是仁纲自己不愿意离开罢了。层层叠叠的松柏将苑门遮得严严实实的，笨重地铁门将苑内与苑外隔成了两个世界。五年了，除了宇文絮和紫鹰几个人时常飞檐走壁地进进出出，唯有长恭偶尔会进去看一眼。

    宇文絮走到门口便甩开了长恭的手，长恭叹息一声，道：“五年了，很多事都该有个了结了。你先进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宇文絮迟疑地看着长恭，五年来扮作红枫侍奉在仁纲身边的日子不好受，可被仁纲拒之门外的日子更难熬。宇文絮犹豫不决，长恭劝道：“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相信我，也相信阿史那思明。这条计策行得通，即便行不通，至少你在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

    宇文絮沉默着点了点头，将面上的纱巾紧了紧，纵身翻入墙内。

    不同于苑外的松柏，院内是稀疏的竹林。苑子很小，除了竹林就只剩下一间小小的屋子，也是竹子建成的。紧挨在竹屋旁，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设有石桌一张，配了石凳两只。两只石凳虽是同时制成的，但其中一只明显磨损了许多。此时此刻，仁纲正坐在这只石凳上，手拿檀木珠串，闭眼冥神。桌上放了一本书，翻开了端端正正放在仁纲面前。

    “又在念经！”宇文絮瘪了瘪嘴，这几年来，仁纲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经书念念有词，已全然不顾外面的事情了。

    “公子，王爷来了。”宇文絮走到仁纲身后，学着红枫的语气对仁纲说道。

    仁纲拨动珠串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睁开了，却没有说什么，继续专心念着经文。长恭推开铁门，踏着满地的落叶进来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无比，全然不是方才对着宇文絮的表情了。

    “你这虚假的和尚，还要装到几时？”长恭冷冷说道，一把将石桌上的经书扔到地上。

    “大将军军事繁忙，何必又来我这里招惹晦气呢？”仁纲俯身欲拾起经书，却被长恭将经书死死踩住，仁纲抬头看了长恭一眼，道，“请将军移步。”

    长恭脸色微微一变，只听得“哗”地一声响，仁纲手里的檀木珠串被长恭一把抓断，珠子散落了一地。

    “王爷！”宇文絮不解长恭此举是何意，但这般欺负仁纲，已不在宇文絮的忍受范围之内了。

    长恭拾起一个珠子，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冷笑着将珠子扔到宇文絮手中，对仁纲道：“你若真是一心向佛，这珠子上的字作何解释？怎么，佛心里也装着宇文絮？”

    宇文絮闻言一惊，定睛看向手里的珠子。果然，珠子上赫然刻着“絮”字。宇文絮连忙查看其它的珠子，无一例外，全都刻着“絮”字。宇文絮回头看向仁纲，仁纲却依旧是一声不响的态度，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将珠子拾起来。

    “你不用捡了，更不用再装下去了。看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演什么戏！”长恭扯着仁纲的衣领，将他拎住，道，“我恨你，恨你耽误了我五年的时间，毁了我和絮儿的姻缘。所以我关了你五年。不过现在，高纬，我可怜你。”

    仁纲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长恭嗤之以鼻，接着道：“因为五年后，虽然絮儿的心已经不属于我，至少我还能看见她、守着她。而你，却已与她阴阳两别了。”

    仁纲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反手抓住长恭的手，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

    长恭不屑地将仁纲扔在地上，冷冷道：“五年前，絮儿和亲突厥，在突厥染上重病，不治身亡。”

    “胡说！宇文邕怎么可能会让她死！”仁纲立刻反驳道，“和亲突厥？哈哈，你当我傻吗，宇文邕怎么舍得放她走？”

    “我为何要骗你？”长恭淡淡地说道，“宇文邕放絮儿离开的原因，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生老病死是老天爷决定的，宇文邕能逆天吗？你不信，自己去突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絮儿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府邸上再看见你的身影了。”

    仁纲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公子！公子！”宇文絮喊了两声，却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看向长恭。长恭淡笑着耸了耸肩，道：“看吧，他心里还是有你的。阿史那思明说的对，这种时候，只有让他先永远地失去，才能想明白，回到你身边。”

    宇文絮忍不住眼角湿润了，五年了，五年来他将自己日日夜夜握在手心，却不肯走出这小小的苑子去找自己。“絮儿，他会想明白的，一定会的。”长恭伸手抚了一下宇文絮的眼角，拍了拍宇文絮的肩膀以示鼓励，“要忍住，不要被他提前发现了。”

    宇文絮含泪点了点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眼泪逼回去。刚刚调整好，转过脸便看见紫鹰奇怪地盯着她和长恭。